趙明傑走在最前頭，腳步踉蹌卻一刻不停，嘴裡還不時給隊員們指明方向：「就快到了，就在前面那個山頭，有個大石頭。
我女朋友站在石頭上拍照，不小心踩空，我妹妹拉她沒拉住，她人就失足掉下去了……」
每多說一個字，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一下，腦海中仿佛出現了徐子欣墜崖時的驚恐模樣。
趙念姝則默默跟在隊尾，低垂著頭，盡力隱匿在人群暗影里。
她害怕旁人打量的目光，更怕有人突然發問，打破她偽裝出來的悲傷表象。
抵達崖頂，消防隊長迅速指揮起來，有的隊員在周邊固定繩索，準備下崖搜尋；
有的在調試照明設備，讓強光穿透黑暗，直直打向崖底。
趙明傑趴在崖邊，聲嘶力竭地朝下面呼喊：「子欣！子欣你能聽見嗎？」
回應他的只有空蕩蕩的山谷回聲，那聲音撞在山壁上，又彈回來，好似在無情地嘲笑他的無力。
趙念姝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她不敢靠近崖邊，心虛讓她雙腿發軟。
看著消防隊員們專業又忙碌的身影，她越發忐忑，手心裡全是冷汗，只能偷眼觀察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暗暗祈禱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突然，一名消防隊員轉頭看向她，問道：「當時你就在這兒吧，具體是哪個位置出的事，能再指一下嗎？」
趙念姝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就，就在這兒。」
趙念姝磕磕絆絆地說道，伸手指向一處崖邊，眼神閃躲，不敢與消防員對視太久。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仿佛那處地方帶著灼人的溫度，剛一指完，就趕忙把手縮了回去，還下意識地往後又蹭了小半步。
消防員沒再多問，轉身繼續手頭的準備工作，把照明設備往她指的方向又挪了挪，讓光線更精準地聚焦。
趙明傑聽著他們的對話，滿心悲戚地看向趙念姝指的位置，眉頭緊鎖，自責又洶湧地湧上心頭：
要是當時他在現場，一定會在徐子欣的身邊，時刻提醒且保護著她，絕不讓她遭遇墜崖的風險。
就在眾人忙碌時，繩索固定完畢，兩名身強體壯、經驗豐富的消防員身背救援裝備，順著繩索緩緩降入崖底。
崖上的人都屏息凝視，趙明傑更是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手心。
渾然不覺疼痛，眼睛死死盯著繩索那頭，好似只要這麼盯著，徐子欣就能平安出現。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的等待都煎熬無比，唯有山間呼嘯的風聲，時不時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救援工作從傍晚六點多鐘，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鐘。
三個小時過去了，崖底依舊沒有傳來好消息。
趙明傑的雙腿逐漸麻了，可他不敢挪動分毫，眼睛熬得通紅，布滿血絲，像一隻困獸般守在崖邊。
每一陣山風拂過，都帶起他滿心的寒意與絕望，他不斷在心裡默念著，哪怕徐子欣受了重傷，只要還活著就好。
趙念姝則悄悄找了塊石頭坐下，她看似低著頭，實則用餘光偷瞄著眾人。
緊張與恐懼交織在心頭，讓她如坐針氈，每一次消防隊員之間低聲交流，都能嚇得她心跳陡然加快。
深怕他們談論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線索。
終於，繩索有了動靜，眾人呼啦一下圍攏過去。
趙明傑踉蹌著沖在最前，眼巴巴地望著緩緩上升的繩索，滿心期待著能看到徐子欣熟悉的身影。
然而，當消防員出現在視野里時，趙明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他們並沒有帶回徐子欣，只是對著隊長搖了搖頭。
「還沒……沒找到嗎？」
趙明傑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乾澀又顫抖，他不敢相信，不願相信這個結果。
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打轉。
消防隊長面露難色，拍了拍趙明傑的肩膀：
「這崖底太複雜了，灌木叢生、溝壑縱橫，還有不少暗洞，我們還得擴大搜索範圍，你別灰心。」
趙念姝在一旁聽著，暗暗鬆了口氣，可臉上依舊裝出一副悲慟欲絕的模樣，抬手捂住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心裡卻盤算著，只要屍體沒被發現，這事兒就還有周旋的餘地。
消防隊員們稍作休整，便開始重新規劃搜索方案，準備進一步擴大搜尋範圍。
趙明傑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著崖底那片吞噬了徐子欣的黑暗，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趙念姝見狀，趕忙起身扶住他，帶著哭腔說道：「哥，你別這樣，子欣姐福大命大，肯定能找著的，你可不能先垮了啊。」
她嘴上安慰著，手上卻暗暗用力穩住自己慌亂的心跳。
趙明傑像是沒聽見她的話，甩開她的手，緩緩朝崖邊又走近了幾步，對著無盡的黑暗喃喃低語：
「子欣，你在哪兒啊……」風把他的聲音扯得破碎，飄散在冷寂的夜裡。
消防隊長看著趙明傑的狀態，憂心忡忡，吩咐隊員加快速度調試新的照明和探測設備，準備二次下崖。
不一會兒，新的一輪救援行動開啟，消防員們帶著更齊全的裝備，沿著繩索再次緩緩降下。
趙明傑依舊守在崖頂，眼睛眨也不眨，像是要把這崖底看穿。
趙念姝則悄悄退到稍遠一些的樹後，她不敢離得太遠，怕引起懷疑，又實在受不了這直面崖底的緊張氛圍。
只能躲在陰影里，時不時探出頭來觀察情況。
轉眼間，又過去了三個小時。
救援人員們，還是沒有找到徐子欣的下落。
而此時此刻，距離她墜崖已經過去六七個小時了。
一般來說，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就算徐子欣被他們找到，也凶多吉少了。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救援人員們早已經累壞了。
可他們依舊沒有放棄，休息半個小時後，又再接著去山崖底下搜救徐子欣。
就這樣，他們斷斷續續地找了一整夜，也沒找到徐子欣的下落。
「趙先生，距離你女朋友出事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恐怕凶多吉少了。」消防隊長一臉疲憊與不忍，走到趙明傑身前輕聲說道。
趙明傑像是被這話擊中了要害。
身子猛地一震，他張了張嘴，卻半晌發不出聲音，喉間只擠出幾聲乾澀的嗚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沙啞著嗓子嘶吼起來：「不管結果如何，請你們一定要把子欣找回來。
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到了這一刻，他心裡也清楚徐子欣存活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他就是沒法接受一個沒有結局的結果，仿佛只要沒親眼看到徐子欣，這件事就還沒徹底結束。
他的生活也還能停留在出事之前的混沌狀態，不用去直面那令人心碎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