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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月行卻與人相隨

2024-12-12 00:25:45 作者: 蟬不知雪
  本不信命。

  可他想和顧榮好好過日子。

  迷信,也要信。

  夜幕逐漸降臨,明月衝破雲層,悠然地懸掛在天際。

  宴尋一入望舒院,就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新面孔。

  底盤紮實,腳步輕而穩。

  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練家子。

  他的地位是不是不保了?

  小侯爺誤他!

  宴尋止不住在心中哀嚎。

  蒼天可鑑,財神娘娘明鑑,雖然他是小侯爺的左膀右臂,但絕對沒有跟小侯爺同流合污沆瀣一氣。

  他是清白的啊!

  「青棠。」

  「青棠姑娘」抓心撓肺的宴尋期期艾艾,似是有些羞於啟齒「財神娘娘不會把我掃地出門吧?」

  青棠笑意盎然,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兒。

  想不到,宴尋也會有討好她的時候。

  嘖,怎麼不算風水輪流轉呢。

  只要活的久,什麼樣的事情都能見到。

  青棠像模像樣的伸出手攤開掌心「十兩銀子。」

  「宴統領,做人要懂事有眼色。」

  宴尋瞠目結舌「你才是真正的財迷鐵公雞吧?」

  現世報啊現世報。

  早知就不該貪一文錢的小便宜。

  古話誠不欺他,貪小便宜吃大虧。

  青棠揚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輕哼一聲「你給不給吧。」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錢財到位,遇難成祥。」

  宴尋那張略顯張揚不羈的面孔皺縮成一團,雙唇緊閉,沉默不語,每個毛孔似乎都在訴說著吝嗇與不舍。

  人生準則,銀錢只許進不許出。

  「青棠姑娘,你有沒有覺得你的要求過於冒昧了?」

  宴尋骨節分明的手把荷包捂的嚴嚴實實。

  像是生怕銀票和銀錠自己找了腳跑出來。

  青棠撇撇嘴,傲嬌的收回手,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不給拉倒。」

  話音落下,青棠作勢便要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宴尋哀嘆一聲,拉住了青棠的袖子,學著青棠以往理不直氣也壯的語氣,說道「要命不給,要銀子只有一文。」

  言語間,便將一枚銅錢塞進了青棠的掌心。

  「不為一文錢折腰。」青棠斬釘截鐵。

  宴尋認命般從荷包中掏出十兩銀子,眼眸深處漫著深深的不舍「錢眼裡翻跟頭,財迷轉向!」

  青棠接過銀子,毫不示弱「睡夢裡抱元寶,財迷心竅!」

  她已經記不清,宴尋坑過她多少銀錢了。

  十兩,勉勉強強回回血吧。

  收了銀子,青棠大發慈悲給了宴尋一顆定心丸。

  隨後,眉開眼笑離開。


  宴尋反覆呢喃「破財免災,破財免災。」

  夜風輕拂,穿過堂屋,鼓起紗簾,飄揚搖曳。

  遠遠望去,仿佛是優雅的神妃仙子在輕盈起舞。

  燭火亮起。

  顧榮斜倚在軟榻上,眉眼溫柔繾綣的翻閱著厚厚一沓兒聘禮單。

  天南海北的珍寶,皆囊括其中。

  這是謝灼給她的聘禮,日後便是她的私產。

  窗牖外,似有稀奇古怪不倫不類的鳥鳴聲響起。

  顧榮眼底掠過一縷瞭然。

  謝灼從不是那種任由誤會過夜的性子。

  這一點,甚好。

  只是,不知謝灼將以怎樣一副模樣見她。

  她可不覺得謝灼會對大婚的禁忌置若罔聞。

  鳥鳴聲越發抑揚頓挫百轉千回了。

  隱隱約約間,顧榮似是聽到了一陣兒憋笑聲。

  下一瞬,便是重重的悶哼聲。

  顧榮不再猶豫,將聘禮單放在案桌上,起身走向窗邊,身影迅速閃到一旁,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顧榮,是我。」

  聲音清潤,又沾染著淡淡的緊張。

  顧榮的眉眼間不由得瀰漫開笑意,嘴角下意識上揚。

  這一刻,她是欣喜的。

  欣喜於謝灼珍而重之的心意。

  亦欣喜於謝灼積極主動解決問題的態度。

  相依相守,摩擦和問題不可避免。

  但,不一樣的態度,能讓漫漫人生的路途變得馥郁芬芳。

  過日子,跟誰過都不一樣。

  謝灼久久沒有聽到顧榮的回應,語氣越發忐忑,心跳也越來越快「我有錯。」

  「謝如珩。」顧榮驀地開口。

  「我聽到了你的心跳聲。」

  如擂鼓,又急促又響亮。

  「你是有錯。」

  「入夜後見我卻不露面。」

  「罷了,許是的容色憔悴,不堪入目吧。」

  顧榮捻著帕子,一本正經的啜泣兩聲。

  「不是。」謝灼脫口而出,倉皇解釋「你我婚期在即,不宜見面。」

  顧榮輕聲道「我想看看你。」

  謝灼無奈嘆息一聲,理了理衣袍,手指緊緊攥著象牙白冪籬,生怕被夜風揚起,壞了吉利。

  「顧榮。」

  萬千繾綣情意,盡數凝於短短二字。

  明月皎潔,使得四周散落的星星黯然失色。

  月光傾瀉而下,照在謝灼身上,清瑩流輝,矜持而尊貴。

  他仿佛是皎潔月光下,山野中得道的青竹仙人。

  顧榮倏爾一笑,伸手端起一旁的燭台,似是想看的更清楚些。

  燭光搖曳,冪籬輕擺,映照在顧榮清澈而溫柔的眼中,宛如月光碎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看的越清楚,顧榮的心越軟。

  她看到,象牙白冪籬下,是那副似銀非銀宛如霜雪的面具。

  是此生,她和謝灼相逢時的面具。

  對,時到如今,她更願意稱之為相逢,而非初遇相識。

  顧榮白皙纖細的手指穿過象牙白冪籬,輕輕的描摹著面具。

  那時,她真的沒料到,有朝一日能與男菩薩修成正果,生同裘死同穴。

  真好。

  顧榮在心底無聲說道。

  「謝如珩,你瞧,今夜的月色真皎潔無瑕。」

  謝灼說過,她是他的明月。

  明月皎皎,兩情依依。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謝灼近乎貪婪的感受著顧榮指尖上傳來的溫度。

  他的明月,照他一人。

  是比夜幕里的那輪明月更美好的存在。

  顧榮心想,不,她不是明月,謝灼才是。

  謝灼把她從從爛泥一樣的沼澤中拉了出來。

  上一世的謝灼,比明月更加高不可攀。

  她和他之間,隔著千萬重山,千萬丈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這一世,明月奔她而來。

  「謝如珩,你說……」顧榮的手指停留在謝灼的唇邊,時而輕時而重的摩挲了兩下,挑眉問道「若是夢裡那一世的我,向你求救,你可會紆尊降貴,救我出水火。」

  「哪怕……」

  「哪怕你我的交集僅限於官宦勳爵之家宴會上的數面之緣。」

  救救她。

  救救上一世的她。

  救救上一世孤立無援,踩著荊棘鮮血淋漓的她。

  有時,在午夜夢回之際,她睜大眼睛凝視著帷幔,等待黎明的到來,不禁會思索,這一生與前生之間,究竟是否存在某種聯繫。

  是真正的時光倒流,還是話本子裡所寫的不同時空。

  她脫身而出了。

  她更想上一世的顧榮也能覓得一線生機。

  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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