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示敵以弱
北軍亂成一團了。
慕容延宗雖然迅速作出了決斷，儘可能的讓事態保持在可控範圍，但還是讓軍心士氣渙散的似有若無。
大司馬高陽王段炳德中風了。
這個消息當然瞞不住，因為明晃晃的，當著全軍將士的面栽落下馬，然後口不能言，不能行走戰力。
這如何瞞得住人？後營的段法興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愣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不是...這是天要亡我段氏？
昨天被人遠距離狙殺了一個重要將領，宗室王爵，對士氣的打擊已經非常大、
今天眾目之下前軍主將直接中風了？這仗還怎麼打？
一個小紅土丘，加起來也就萬人這麼難打？
段法興心裏面那是翻江倒海，他能想像這兩件事連著發生，對趙軍士氣的打擊會有多大。
特別是段炳德和慕容延宗率領的前軍，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反倒是他從北邊調過來那部分中外軍和邊軍，影響不大，但不管怎麼樣，前軍這個樣子肯定是沒法繼續進攻了。
必須做出調整...
劉絳這邊則完全不清楚對面的趙軍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將敵軍的進攻擊退，就是好事。
反倒是山上的李葵，在看了半天之後察覺了出了一些異樣，剛才雖然前面的隊伍潰散了，但後面的列隊的趙軍應該是可以繼續出擊的。
且先頭被山下楚軍擊退的趙軍明顯就是炮灰一般的州郡兵，但這些州郡兵先頭的該完成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道路已經被清理出來了，怎麼就突然收兵了？
難道是趙軍內部又出了什麼事？
直到第二日一早，設立在消水上游的大營直接人去營空了，這才引得劉絳和李葵注意。
撤兵了？
趙軍撤兵了？
整個楚軍大營聽到這個消息都開始歡呼，居然撤兵了。那肯定是好事。
不管是撤兵了，一隊趙軍騎兵打著白旗護送著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來到了大楚營壘之前。
隨後沒有再繼續前行，那中年男子高聲道：「奉晉王之命，遞交書信與南楚李丞相。」
說罷將一個木匣子放在地上，隨後轉身就走。
劉絳這邊一聽，也就沒讓人追擊，畢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這點體面還是要有的。命人將木匣子取了回來，劉絳碰都沒碰就讓人坐著輕舟小船，將盛有書信的匣子送至汝陽。
因為順流而下，船不比馬慢，到了下午，這份書信就被呈遞到了汝陽丞相行營內節堂的桌案上。
已經有人驗看過，沒什麼問題，就是一封信札。
李如願也就打開看了。
開頭就是，趙郡如願李公均啟，遼西段法興俯首..：
北趙頭號權臣段法興在信上的姿態非常的低，稱李如願為李公，並大加吹捧，什麼是當世豪傑，深謀英斷...
最後提出希望兩國罷兵言和，各退一步，就按照現在的分界線，潁川以南都不要了。
雙方就以現在的實際控制線劃分國界。同時陳縣也讓給南楚，只是希望南楚軍能夠放回城中尚在堅守的於泰等數千軍士。
當然如果李公你不同意，那咱們就接著打下去..：
李如願看的是眉頭深皺。
不是說這個議和接受不了，而是這個條件真的可以。
別看劉絳在赭丘接連挫敗北軍進攻，還陣斬了一個宗王。
但實際上，南軍想要繼續向北進攻，沒那麼容易。
雙方甚至沒有真正打過一場野戰，即便是李峻在長平之戰殺敵三千，俘虜敵騎四百餘，那本質上其實還是防禦作戰，背靠城池，倚城而戰。這跟真正的野戰是不一樣的。
而段法興的提議其實給了南軍一個台階，可以從容退兵。
當然，這仗也不是就不能繼續打下去了，只不過就是繼續耗下去向北推進會變得很難。
首先，被圍困之中的陳縣並沒有喪失鬥志，楚軍無法全力北上，必須要留守重兵盯防陳縣。
多久能把陳縣困死，這是個未知數，李如願心裡也沒譜。
攻城戰就算以年來計算，那也是有的。
其次是繼續向北，如果是沿著浪蕩渠進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浪蕩渠現在水流偏小，不到雨季很難走漕運用的大船。
繼續沿著穎水進攻也就是能打到穎陰和許昌一帶，想要兵臨河洛，就避免不了相當長一段距離的陸路運輸。
還有就是後方鄭昭文已經傳來的消息，糧食最多還能堅持兩個月，距離下個秋收還有很大的缺口。
李衡坐鎮的東揚州，以及江州和湘州幾個主要產糧區，去年斷斷續續打了大半年，現在用的都是存糧，吃的快差不多了。
也就是說今年剛恢復生產，硬刮地皮倒是也能刮出來，但...就得民不聊生了。至於在後面屯田，那汝南、淮北一帶土地都是選荒多少年，冷不丁說屯田當年也很難見到收益，不足以供應大軍。
因此，李如願是真動心了。
這次北伐直接拿下了半個中原，也算是能對得起這個出兵的力度...
只是他擔心的是這口氣一旦松下來，想要聚攏起來就難了。
但就本次出兵而言，你要說繼續打下去，勝算幾成，李如願還真沒把握。
因為出兵之前，其實就沒有做好準備。
這次北伐是很偶然的情況下發動的，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上。
豫州刺史段千士投誠歸附，梁郡太守趙世讓投誠歸附，得到這些地方都不費吹灰之力。
這要是不出兵，肯定是說不過去的。
但出兵以後怎麼收場就是個大問題，北趙主動求和承認現在的實控線，這簡直就是喜出望外啊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不過就這麼撤回去，還真是有些...糾結。
李如願沒有急著召集心腹幕僚們商議這件事，他覺得會有很多人支持撤兵。
而他本人是想撤，又不想撤。
不撤，就得繼續往北推進，庫存的箭矢、軍械，此刻都堆積在壽春，具體數目他是心中有數的。不算充足。
這幾年軍隊連年征戰，也是疲憊.．
繼續打下去？先攻下穎許，再圖伊洛。是有機會一戰拿下洛陽的。
但趙軍主要實力其實並未受損，這些時候的戰報上其實也寫的很明白，主力騎兵都沒動過。
近來在汝穎之間遊蕩的北趙騎兵就在連續多次襲擊楚軍，要是認為對方沒有反擊能力，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段法興的信傳過來的兩天時間內，李如願一直處於猶豫不決的狀態，直到李峻命人送來了一條情報。
李峻部騎兵抓到了北虜游騎，然後在其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北趙大司馬高陽王段炳德，陣前中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好個示敵以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