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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等倒霉蛋

2024-11-26 19:32:25 作者: 海底漫步者
  第32章 三等倒霉蛋

  前田利春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面上風霜之色極重,頭髮灰白,挽了個鬆散髮髻,兩鬢都有銀絲,而且身著一件陳舊的素襖,穿著一雙雙扣草鞋,背著一個竹萎,比起一名會隨時把拒交年貢的人吊死的封建領主,他看起來更像名老農。

  他進了門和奧村家福對視一眼,便毫不猶豫開始熱情歡迎原野,先是誇了誇他儀表果然非凡,又連連感謝他救了阿松,還順便給他介紹了一下家裡人。

  他妻子竹野安四十多歲,因外出勞動,穿得也像個村婦,但說起話來笑眯眯的,倒是一副很樂觀開朗的樣子。

  長子前田新一郎利久二十七八歲,身形削瘦,面色臘黃,別的方面沒什麼出奇的地方,雖有禮貌,看起來頗有教養,但好像並不善於言辭,氣質也比較憂鬱。

  次子前田內之助利玄不在,他現在處在半出仕狀態,是織田彈正忠家的僚更,目前在愛知都前線擔任小田荷奉行,大概相當於現代的運輸隊隊長。

  三子前田與三郎安勝二十歲出頭,性子似乎有點野,氣質和前由利家這「傾奇者」倒頗有幾分相似,不過老爹在場也並不敢放肆,老老實實行禮問候。

  四子前田孫四郎利家和五子佐脅藤八郎良之都不在,一個出仕織田信長,探親假休完早回去了;另一個去佐脅家當養子,平時住在那古野城一一佐脅藤八郎的養父是織田信秀的心腹家臣,受命扶持大傻瓜織田信長,目前擔任那古野城城守代,大概相當於現代的常務副市長。

  六子前田吉六郎秀繼也不在,上學去了。

  沒錯,就是上學去了,這年頭想當武士也沒那麼容易,一樣要去上學。上學的地點就在隔壁荒子觀音寺的寺子墊裡面,日本和尚也兼職開學校,教授識字、

  禮法、和歌、算學、茶道之類文化課藝術課,武藝兵法不教,這種一般回家自學或另拜老師。

  女兒們倒是都在,她們不用上學,津春、阿蘆都是剛剛十歲出頭,另外三個女兒,也就是由代、津世和阿松年齡都比較小,但教養都不錯,很有禮貌的和原野一一見禮一一津春、阿蘆這兩個年齡大的,家教似乎稍差一些,見禮時不停偷瞄原野不說,見完禮後還在一邊紅著小臉繼續偷眼看原野,互相咬耳朵打鬧。

  這些女兒裡面,阿松格外出色一些,不愧為未來的「戰國三夫人之一」,小小年紀卻落落大方又很有親和力,見過禮後還又特意感謝了原野一番,童言童語說了許多好聽的話,表現的和他十分親近,疑似想和他搞好關係,以備不時之需,很是有點小心機。

  當然,也有可能是原野本性不好,疑心病太重,整天看誰都像壞人,冤枉了她,她就是一個很有感恩之心的小女孩。

  前田利春耐心等家裡的孩子們都和原野打過招呼一一他特意如此,《古事記》里說了,能和醫生交好是好事,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多條命一一等都打過招呼後,才讓他們散去,又吩咐妻子竹野安去準備酒菜,回頭他要好好招待一下原野,然後才開始看病。

  原野一套「望聞問切」下來,前田利春的病治不了。

  他是風濕性關節痛,這放到現代依舊是一種無法根治的慢性病,原野這個二把刀更不用提了,但緩解病痛還是可以的,這書上有教。

  他花了點時間,給前田利春做了針灸,又留下一大堆醫矚,並準備給他回去配些膏藥貼貼,而前田利春做完針灸後,確實感覺常年酸痛的關節有些發熱發脹,舒服了不少,再聽聽原野後續安排的有條有理,忍不住讚嘆道:「了不起,


  果然像犬千代說的那樣,野原大人真是醫術達人啊!」

  「哪裡,哪裡,您過獎了。」類似的話最近原野聽過太多,給他磕頭的都不少,已經沒什麼反應了,淡淡客套一聲就把目光轉到前田利久身上,客氣問道,「新一郎大人是哪裡覺得不適?」

  他算是看出來了,今天真要治病的是前田利久。

  前田利久微微躬身,然後半脫上衣,轉身露出後背,肩胛下方有一個巨大的青紫色鼓包,鼓包上還有多處微小凹陷,看起來像克蘇魯眼球一樣,又噁心又嚇人。

  原野戴上自製口罩湊近了細看,又伸手輕按鼓包周邊,只覺邊緣清晰,手感發硬,再細心把了把脈以佐證後,便向前田利久問道:「是不是以前背部受過外傷?平時胸悶氣短、發熱畏寒、體弱無力,背瘡時不時還會疼痛劇烈,有時還會引起頭暈目眩?」

  前田利久大吃一驚,沒想到原野說的半點不錯,一時之間臉上的憂鬱氣都少了兩分。

  前田利春臉上也露出喜色,替他答道:「沒錯,前幾年他背上中了一箭,事後還不慎落水,回來養好傷後背上就生了這麼一個大瘡,時好時壞,我們尋過許多方子都沒有見效,不知道——··這是什麼瘡?」

  「應該是毒花疽瘡。」原野嘴上答了一句,心中若有所思。

  之前「尾張之虎」織田信秀舉尾張之力攻擊美濃的齋藤道三,前田利久八成也混在裡面參戰了,結果不但被近距離射了一箭,逃跑時還掉進了長良川,是個三等倒霉蛋一一一等倒霉蛋腦袋已經是「京觀」的一部分了,二等倒霉蛋全都淹死了,前由利久能活著回來就算運氣還行,是個三等倒霉蛋。

  不過心裡明白歸明白,揭人瘡疤就不必了,原野也沒問問是不是真就如此,

  就本著大夫的本份,向病人及家屬詳細解釋病情:「當初傷口處理的有問題,傷口內污物未淨,導致濕熱內生,榮衛不從,逆於肉理,陽氣清浮,於是熱盛肉腐生膿,所以一直難以痊癒。」

  簡單地說,就是持續性炎症沿皮下脂肪蔓延至皮下組織,受感染的毛囊與皮下腺相互融合,形成了外傷性瘡毒,鼓成了一個大膿包。

  這種病看起來沒什麼,但也不能小視。輕則喪失一定勞動能力,日夜難安;

  中則引發頸椎病、呼吸系統感染、不孕不育等併發症;重則背部直接潰爛,引發大面積炎症,喪命也實屬正常。

  原野的話專業性太強,純背課文,還日語漢語混著來,前田利春父子、奧村家福都聽懵逼了,沉默了片刻才由前田利春小心問道:「那這病——.」

  原野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疽瘡,還取針輕刺了一下,見流出黃水並未見黑血,

  應是陽瘡無疑,危險性還不算高,便說道:「可以治,就是以藥慢慢化膿排毒,

  需要的時間不短,也有點拖不起了。要快的話,就只能動刀了,要吃不小的苦頭。」

  俗話說得好,瘡大如豆,內大如拳;瘡大如拳,內大如盤,

  前田利久這瘡現在已經有小孩拳頭大了,這麼一包膿想慢慢消掉,可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事,而且搞不好正化著膿呢,別的併發症已經犯了。

  「我不怕吃苦頭,請動刀吧!」前田利久終於說話了,似乎是因為原野說了許多漢語詞彙,一聽就是神醫,讓他信心大增,覺得這次很有治癒希望,望著原野很誠懇地說道,「有這東西在背上,我睡睡不好,吃吃不下,平時連馬都沒法騎,像個廢人一樣,還請野原大人儘快治好它!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行,真的拜託了!」


  「拜託了!」前田利春看起來很愛這個大兒子,也立刻正座低頭懇請,奧村家福也緊隨其後,並不在乎原野只是個「稀里糊塗跑來借住的流浪武士」一一再牛B的人,孩子生病,到了醫生面前全都要老老實實,客客氣氣,古今沒什麼不同。

  「我明白了!」

  原野也沒推託,割瘡他在日比津村割過幾個,也算有點經驗,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危險手術,後世大約50塊錢就能搞定一一這種背瘡,古代中醫也是要割的,

  技術十分成熟,要是換成別的手術,他未必敢,估計也就開兩副藥糊弄一下就完了。

  他立刻請奧村家福叫來幾個女傭,燒開水煮布煮刀煮小鑷子,並以熱水皂角反覆洗手,順便還從攜帶的藥物中撿了一劑「散神除瘡湯」,讓人先去煎著一一隻動手術是沒用的,要配合藥物湯劑才行。

  看瘡面,以前前田家也沒少拿針扎瘡擠膿,結果治標不治本,根本沒用。

  等一切準備就緒,他給前田利久嘴裡塞了塊布,讓前田利春、奧村家福和阿清把他按好了,就像殺豬一樣,按住前田利久就開始給他割瘡。

  嗯,他也沒麻藥,就這麼硬割,十分野蠻。

  疽陽瘡輕按一下都會痛入骨髓,更別提硬割了,前田利久痛得滿頭大汗,控制不住地擰動身體。原野也沒客氣,一邊大聲呼喝前田利家、阿清等人把人按緊了,一邊用出吃奶的力氣往外擠膿水。

  先是擠出黃水,又開始擠出大量腥臭味極濃的百色膏狀物,以及少量污血,

  直到擠到什麼也擠不出來了,他才探進鑷子去,把一個個包裹污物的殘破囊皮硬揪出來,又讓前田利久疼得一抽一抽,和觸了電差不多。

  這些說起來快,但操作起來其實很慢,原野技能等級不夠,手法半生不熟折騰了快兩個小時才算完。

  後世簡單的小手術給他搞得像殺豬一樣,尤其是後半段清理囊皮污物,他拿著小鑷子各種血肉翻撿,前田利久滋滋冒血,都快痛暈過去了,大概相當於現代不打麻藥連拔了七八顆牙,那滋味是誰受誰知道。

  原野不在乎,東海郡目前就他一個「神醫」,他這是壟斷技術,他不用在意客戶體驗。

  在他印象里,前田利久好像沒孩子,或是早年有過一個女兒,受傷後就再也生不出來了,未來的繼承人都是老婆從前夫家裡帶來的一一就是前田慶次,全名前田慶次郎利太,號稱「戰國第一傾奇者」,後世曰本人自己搞了本文盲漫畫《花之慶次》,硬給他改名叫前由慶次了。

  前田利久生不出孩子,十有八九就是這疽瘡害的,現在再疼再滋血,要是知道歷史的話,他也要給原野磕兩個。

  等疽瘡處理完,原野又仔細幫他清洗了傷口,塗上他土法配治的「抗菌消炎藥粉」和止血粉,這會兒「散神除瘡湯」也早煎好了,他又讓開位置,讓人給昏昏沉沉的前田利久灌藥。

  前田利春也出了一頭大汗,一臉關切地向他問道:「野原大人,新一郎的情況怎麼樣?這樣就能根治了吧?」

  他現在很慶幸能請了原野來,哪怕病還沒治好,但只衝他敢把這麼大一個瘡割開,在血肉里挑來挑去,還能始終表現的信心充足,自信一定能治好,整個尾張就沒有一個人能辦到。

  是醫術達人沒錯了,百分百的醫術達人!

  原野摘了口罩,讓人換了熱水,一邊用皂角仔細洗手一邊輕聲道:「應該沒問題了,明天情況應該就能開始好轉,再喝一段時間的藥,以後都不會再有影響。」


  前田利春鬆了一大口氣,連聲感嘆道:「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前田利久是他的繼承人,也是嫡長子,感情最為親厚,結果他背上長了大瘡,這幾年沒少吃各種偏方,連尿都喝過,結果越吃越喝人越抑鬱,幾乎成了個廢人。要是真能恢復如初,真是去了他好大一塊心病。

  他道謝之後,吩咐家子女傭好好盯著,趕緊就招呼原野去赴宴,要好好款待他一番,畢竟他勉強也算前田利久的「0.5個救命恩人」,算是拯救了前田利久的「武士生涯」,還和奧村家福一起挽留他,希望他能在荒子城留宿一小段時間,以防前田利久病情有什麼反覆。

  原野無所謂,只是耽誤一兩天的話,倒沒什麼關係,反正家裡有阿滿和彌生在,他還算放心。

  席間前田利春還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想從他那裡購買一批驅蟲成藥,量還不小,看樣子對領地掌控力相當不錯,很清楚他在日比津村都幹了些什麼,現在打算也讓家人、家子和郎黨們驅驅蟲子,身體健康一點。

  這件事原野也沒意見,這都是小事,無關原則,他的「黑診所」本來就賣藥,誰來買都行,不搞歧視,他隨口就答應了。

  於是,賓主之間氣氛更好了,要不是原野堅持不肯喝酒,氣氛還能更好一些等杯碗狼藉之後,原野覺得也沒什麼事了,正打算要個房間休息一下緩一緩,這時快步進來一名荒子前田家的郎黨,跪坐向前田利春稟報導:「主公,智如小師父來了。」

  「哦,他來做什麼?請他進來吧!」前田利春疑惑了一句,然後轉頭向原野解釋道,「他是荒子觀音寺住持海心大師的小徒弟,大概是海心大師有事才讓他過來一趟。」

  原野點點頭,沒說什麼,但心裡有些好奇,他到曰本中古世代一個多月了,

  還沒見過古代和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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