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強忍住心中的不耐,低聲對于謙道:「你仔細看看他們倒得啥玩意?」
于謙地盯著地上的藥材,俯身仔細察看。那些藥材色澤暗淡,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香氣。
「管他是什麼,都收起來帶走!」
胡濙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布袋,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藥材一一拾起,裝入袋中,他的動作極為細緻,生怕遺漏了任何一絲線索。
胡濙在一旁警惕地環顧四周,待于謙將所有藥材收好後,兩人迅速離開了這個腌臢之地,上了馬車出了宮直往東廠趕去。
老御醫們早就在東廠內等著,見兩人風塵僕僕地趕來,立即迎了上去。胡濙將布袋遞給為首的老御醫,神情嚴肅地說道:「這些藥材是從宮中丹童處得來的,請各位仔細查驗。」
老御醫們接過布袋,為首的老御醫一看碎成細渣滓的藥材,一臉苦相:「這碎得如此徹底,實在是難以辨認。就沒有其他更完整的樣本嗎?」
于謙和胡濙對視一眼,「這是目前我們能找到的唯一線索,還請各位盡力而為。」
老御醫們點了點頭,雖然面露難色,但還是圍攏在一起,開始仔細地研究起這些碎藥材來。
胡濙在一旁焦急地來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詞:「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于謙聽得腦袋嗡嗡:「你一個禮部尚書怎麼也跟和尚似的念佛經?這事兒得趕緊解決,不然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胡濙停下腳步:「我這不是心裡急嘛,這藥材若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咱們怎麼向郕王交代?」
「兩位大人。」老御醫這時抬頭:「只能判斷出一種藥材的成分,但這藥材極為罕見,通常用於配製某些秘藥。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置信會在宮中出現。」
胡濙追問:「這藥材是何物?」
老御醫用手指夾起只有小拇指大小黑色藥碎
「此物名為『鬼藤』,生長在深山老林之中,極為罕見。其性寒,有毒,常用於配製劇毒藥物,但也有一絲藥用價值,能治奇症。只是,此物如何會出現在宮中,實在令人費解。」
說罷,他將那片藥材輕輕放回托盤,指著一紅色碎片繼續說道:「這是『硃砂』,也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藥材,常用於鎮驚安神,但過量使用則會中毒。兩物一起服用雖能增強藥效,卻也會大大增加毒性,緩則三年五載,急則危及性命。若非深諳藥理之人,絕不敢如此大膽使用。」
胡濙大喜:「好啊玄真!這下可被老夫抓住你了!竟敢在宮中私藏如此劇毒之物,意欲何為?我定要上報朝廷,這證據老於你收好!」
「等一下!」
這時屋外傳來一聲喝令,朱祁鈺負手而立邁進,成敬隨手關上門。
「拜見郕王殿下!」于謙等人紛紛行禮。
「免禮,可查出什麼線索?」朱祁鈺坐下高位,胡濙急急上前把老御醫的發現詳細匯報了一遍。
朱祁鈺看了一眼廢渣:「行,你們做事有功,先把這些廢渣妥善保管,待會兒本王會命人前來取走。」
胡濙不解:「證據確鑿,殿下為何不直接派人抓拿玄真?殿下五日之後就得離京啟程前往邊關,此時若不迅速處理此事,恐怕夜長夢多。」
于謙也是想即刻派人拿下玄真,丹藥含毒,玄真即便有十張嘴也不能自辯其清。心中權衡再三,最終決定還是先稟報皇上,由聖上定奪。
「玄真的證據拿到了,可他背後的血閣樓還沒有摸清。先暗中調查血閣樓的底細,找到其核心成員和藏身之處,再一網打盡。玄真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真正的幕後黑手還隱藏在暗處。」
胡濙不甘心:「不能用玄真以為誘餌引血閣樓現身嗎?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如果用!」
「胡尚書!」朱祁鈺冷然盯著他:「你心急下上門去抓玄真,本王保證玄真定能全身而退,你只會被皇上責怪行事魯莽,壞了大局。玄真若是察覺到異動,必定會銷聲匿跡,屆時再想找到他的蹤跡就難如登天。你若真想為朝廷盡忠,就應明白此時忍耐的重要性。」
「你若是想即刻尋死,本王也不攔著你,你直接往御書房一跪,上書指名道姓便是。但你想過沒有,你身為尚書,理應明白這其中的輕重緩急。」
胡濙老臉一紅,垂頭不語,被于謙扯了把手臂,眼神示意他閉嘴,最後點頭道:「「明白了,王爺的顧慮確實周全。我會按照您的安排,暗中調查血閣樓,確保不打草驚蛇。至於玄真,我們暫時按兵不動,等待最佳時機再出手。」
朱祁鈺回歸正題:「本王尋到了血閣樓的線索。」
眾人驚喜:「血閣樓的線索竟然已經有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隨即收斂情緒,等待朱祁鈺進一步說明。
朱祁鈺點頭,繼續道:「此次探查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經過多方打探所得。血閣樓的動向一直隱秘,此次能夠發現其蹤跡,實屬不易。」
胡濙忍不住追問道:「王爺是從何處尋到?」
朱祁鈺對成敬揮手,後者咳嗽清嗓:「玄真三日前買通宮內的內侍,探子發現那內侍去往醉花樓。」
于謙尷尬咳嗽一聲,京城之人都聽聞過醉花樓大名,是京城中最著名的風月場所之一,樓內奢華至極,往來賓客非富即貴。內侍沒那玩意,去醉花樓尋美人也沒辦法幹事,除非尋人對食。
「內侍用六千兩白銀包下醉花樓花魁一夜,此舉極為異常,內侍身份特殊,尋常情況下絕不會如此大手筆。探子回報,那內侍與花魁只待了一炷香便離開,之後發現接連兩日醉花樓白日閉門時後門有幾輛驢車出入,運往郊外的一處廢棄莊園。」
「經查,該莊園已被一富商租下。莊園內活動頻繁,且有高手護衛。」
聽到這,眾人也沒聽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胡濙忍不住問了:「莊子可有奇怪之處?」
成敬搖頭:「這倒也沒有。」
眾人聽得雲裡霧裡,這不就是廢話嗎?這線索還有什麼用?
朱祁鈺見眾人面露疑惑,微微皺眉,沉聲道:「成敬所言雖無異常之處,但細節之中必有蹊蹺。內侍為何不惜重金包下花魁?又為何匆匆離去?那廢棄莊園為何突然熱鬧非凡?這些線索串聯起來,諸位可想想。」
朱祁鈺特地賣了個關子,于謙最先反應:「那驢車運得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