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恆之前不同意告訴姒離真相很簡單。
對於姒離而言,當妘秋白和風寧抱著她去青丘時,她本人的命運已經註定了,此生的唯一目標是誅殺伏綏。
事情走到這一步,再無其他路可走。
如果按照妘牧觀點,一廂情願地告訴姒離真相,先不說姒離會不會接受,她未來註定要跟伏綏打交道,但凡她稍微表現出不那麼認同風氏一族,恐怕會被伏綏懷疑。
必須讓姒離堅定地認為她就是風寧的女兒。
姒離冷笑不止,又覺得苦澀。
當朱雀告訴她女媧之腸的真正秘密時,她還覺得自己基因突變,女媧設下的規則出現了BUG——畢竟按照女媧的設定,姒離不應該有靈根。
原來不是基因突變,她就是個假的!
女媧的規則是如此的不可違逆。
難怪遠古時代,眾神見了女媧都抖三抖!
妘秋白和風寧居然兵行險招換孩子,還是換單靈根的孩子。
更邪惡一些,換孩子才是妘秋白和風寧的目的。
他們壓根就沒指望能生出有靈根的孩子,所以把寶壓在換孩子上,所以他們成親後,夫妻的主要目標是爭取喘息之機。
『原來我的仇恨都是假的』
『伏綏啊伏綏,你千方百計的讓我飛升九重天,滿足你千年的夙願,為此籌謀十幾年,可曾想過我是假的?』
姒離的眼睛被蒙上一層霧,恍惚間看到自己剛穿越時,就處在在大禹村,仰著一張懵懂的小臉,手指在太陽穴轉著圈,跟面前美艷女人說:
『我真想不起來你是誰啊』
那時她非常的緊張,因為她沒有繼承原主的任何記憶。
美艷女人明顯鬆口氣,掩著口鼻咯咯笑了很久,又颳了刮她秀氣的小鼻子。
『你不認識我沒關係,但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你叫姒離,可以吧,小阿離』
估計那次伏綏是專門過來檢查忘憂草的藥性。
不認識才是對的。
而當時的姒離則認為她腦子有病。
罷了,罷了。
我本就是穿越而來不是原主人,不能替原主人怨恨!
也不能替原主人原諒!
反正,我很快就要死了。
正好把你們都忘了!
但……
還是要見一次景福夫婦的。
總要親眼看看。
上回她見風靈時,用風靈的親生父母威脅,要求風靈離開天衍宗,如今,不過短短一年,她的父母也要被人挾持在手上了。
蒼天饒過誰!
姒離整理好思緒,轉過臉剛要張口詢問景福夫婦,卻聽曹恆的聲音幽幽傳來。
「妘秋白和風寧的女兒由景福夫婦撫養,叫胭脂……」
他們拿走一個女兒,又還給景福夫婦一個女兒。
突然,姒離一把狠狠抓住曹恆的衣領,目眥盡裂:「在哪裡!」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曹恆溫熱的呼吸撲在姒離的臉上,很快,曹恆的氣息漸漸變得急促起來,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憐憫和悲傷。
「他們目前在離火宮西南三百里,翠竹村西邊最末一家。」
他盯著姒離,迎上她憤怒的雙目又撤回眼神,低聲道:「別怪我,那時我也不過是個孩童,我只是瞞著……」
滾燙的淚水從他眼角划過。
「我知道你恨,但這一年多來,我一直在幫你啊……」
曹恆緩緩閉上眼。
他不是在跟姒離求饒,而是愧疚。
發自內心的愧疚。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愧疚,事情又不是他做的。
等他知道內情時,已經回天乏術,為了能幫到她,他還苦練修成化神,陰謀陽謀地算計,把每一個人都算計在內了。
哪怕最後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他依然堅定地同她站在一起。
他做事向來心狠手辣絕不後悔,哪怕是親手殺了仰慕他的徐曇,他都沒掉一滴眼淚。
可是如今,他真的好難過。
姒離冷冷鬆開抓著他衣領的手,隨手扯了一張乾淨的紙擦手,然後嫌惡地扔開。
「你敢跟過來試試!」
姒離怒氣沖沖地離開,丟下曹恆癱坐在那裡,如孩子般無助地流淚。
走出房門,姒離深吸一口氣。
妘秋白風寧,你們兩個可真他媽牛逼!
她怒氣沖沖地走出月計歲會堂,還未走到傳送陣跟前,迎面碰上妘牧帶著姜原過來。
見她努力壓制住憤怒的樣子,姜原臉色驟然大變,詢問道:「怎麼了?」
妘牧比他強一些,弱弱道:「你……知道了?」
姒離一言不發。
姜原轉過臉看妘牧,忙道:「知道什麼?」
「其實這事你不能怪我……」
姒離冷冷掃了妘牧一眼,手指微動,妘牧周圍瞬間多了個六杖光牢。
在她出手的剎那,姜原本能的要躲開,誰知根本來不及,只能無奈苦笑。
就在他認為姒離把他圈進來,剛要往妘牧身邊靠靠,詢問他到底幹了什麼事,誰知道碰上什麼,這才知道,原來姒離沒有困住他。
姜原訕訕地扁扁嘴,然後往外走兩步。
似乎這樣能跟妘牧劃清界限。
姒離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飛身向西南方向,沒多久,只聽『嘩啦』一聲響,離火宮上空的結界已經被她強力破開了。
姜原來不及追她,只好把目光再次落在妘牧臉上。
「怎麼回事?」
幾乎在同一時間,弟子們紛紛涌過來。
妘牧苦笑,試著掙脫六杖光牢,發現完全不頂用,吩咐過來查探情況的弟子道:「去把少宮主請來?」
「曹恆可不是她的對手,你要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呆裡面吧。」姜原道。
弟子拜了拜,道:「剛剛結界被破,已經告訴少宮主,少宮主讓我們出來檢查並記錄,不要跟姒離起衝突……」
妘牧扶了扶額頭。
「我沒事,你們去別的地方吧,月計歲會堂有曹恆盯著呢。」
這樣看他熱鬧的人能少些。
弟子匆匆離開。
姜原則徑直進入月計歲會堂,看到曹恆一杯接著一杯的喝悶酒,幾次開口詢問,曹恆愣是一言不發,他只好又折返回來。
「曹恆在幹什麼?」妘牧趕緊道。
他很好奇,他是怎麼跟姒離談的,以至於姒離直接破了離火宮的護山大陣。
姜原後退一步,懷抱把劍,看妘牧很久,看的妘牧頭皮發麻。
妘牧有些不自然道:「你能不能不要用這個眼神看著我?」
「你還是先交待交待幹了什麼吧?」
姜原頓了頓,補充一句:「剛剛你也看到了,我在她面前還有些許份量,當然,你可能會說我過於自大,但比你強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