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天地,陰陽,愛恨
客舍很安靜。
長時間的沉默。
楚珺醒過神,推門而出。
她沿著客舍走了一圈,腳步放得很慢,因為認真。
半刻鐘後,她確定赤陰教確實沒有對客舍進行深入的監視後,才是進屋重新站在顧濯的面前,神情凝重說道:「這樣做是否太過輕率了些?」
顧濯坐在椅子上,身旁放著一杯熱茶,看上去是闊別多日的閒適自在。
「輕率嗎?」他隨意說道。
「我覺得十分輕率。」
楚珺緩聲說道:「禍水東引不該是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赤陰教是有可能知道荒人正在為你發瘋的,萬一他們雙方就你達成交易,屆時我們不就是瓮中抓鱉的那一隻鱉了嗎?」
按道理而言,這些話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放到現在來說,是在作出當下這個決定之前就該理清的問題。
然而她出於對顧濯的信任,除卻最初最基本的疑慮之外,根本沒有往現在這種情況去思考,以至於談話發生在這一刻。
顧濯喝了一口熱茶,說道:「這種可能固然存在,但並非不可接受。」
也許是茶水滋味不錯的緣故,他的耐心與白天如出一轍。
「邪魔外道多是神魂出了問題,性情瘋癲痴狂之人,像這樣的人自身天然不容易接受那所謂上蒼的影響,而且……赤陰教說白了是求偶。」
「我之前與赤陰教的長老有過一場偶遇,那人的審美雖然不如何,但她的擇偶對象至少還是在人的範圍之內。」
「眾所周知,荒人不是人,故而赤陰教與荒人進行交流的可能不多。」
顧濯神情悠然放下茶杯,溫聲說道:「所以拜山的風險是可以接受的。」
楚珺無話可說,因為這其中的確存在著一定的邏輯,在於荒人不是人這一點上。
顧濯說道:「我現在只擔心一個問題。」
楚瑾看著他,不解問道:「是什麼?」
顧濯望向窗外,見夜色之下峰頂上仍有赤霞不熄,嘆息說道:「萬一那個教主與我見面後忍不住移情別戀把我噁心到怎麼辦?」
楚珺起初覺得好生無語,緊接著又發現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安慰說道:「之前我師長和我說過,赤陰教的人都是很專情的,你不用擔心這個。」
「其實移情別戀也沒什麼。」
顧濯收回視線,眼帶關懷地看著自己的二徒弟,說道:「我現在是比較擔心你。」
楚珺沉默了。
下一刻,她回想起自己在外面走了那麼一圈,途中曾經感受到的炙熱渴求目光,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極其強烈的衝動與渴望。
不是嘔吐。
不是犯噁心。
顧濯的聲音隨之而響起。
「你想揍我一頓?」
「沒有。」
楚珺否認的很堅決,看著他的眼睛,看似誠懇說道:「我只是想謝謝您而已。」
「我還以為你要謝我全家,就是我全家早就死絕了,你想讓我替你謝上那麼一聲,可得等我死後去見自己的家人了。」
顧濯隨意說著,話里顯然就是玩笑,心情好得格外明顯。
楚珺在心裡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有再去想那些事情,只讓自己無所謂。
再如何,與先前深藏地底晝夜不息地挖洞相比起來,至少她現在不必去做那種重複而無趣的事情,有地方坐下,有著不錯的風景可以去看,甚至還有茶水可以暖腹,一身乾淨,不再骯髒。
這些明明都是很好很好的。
為何她卻覺得那時候來得更好呢?
楚珺心生悵然。
顧濯說道:「我的傷暫時還好不了。」
在離開群山之中,荒原之前。
這些話他不願付諸於口,因為沒有意義。
楚珺蹙起眉頭,擔心說道:「那位教主能看出來嗎?」
顧濯說道:「這得看他具體傷到何種程度。」
「你不擔心?」
「為什麼要擔心我所無力改變的事情?」
「……這是樂觀?」
「就算你說我擺爛我也不會生氣的。」
楚珺嘆了口氣。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顧濯很像是自己的同輩中人,但對方在某些時候卻又充滿了前輩的味道,讓她對他的心情和感官越發來得複雜。
她看了一眼窗外,見夜色已濃,決定聊些相對而言比較愉快的事情。
「之前你說的一句話其實我很在意,只不過當時沒問。」
「哪句?」
「就是那句,我不明白為何我是你的第二個徒弟,這其實是對我的一種羞辱。」
「倒也沒什麼複雜的,就是在那個故事裡頭,二徒弟是一隻豬,比較胖。」
楚珺一臉茫然,心想怎麼能是一隻豬?
顧濯看著她的惘然,想了想,勸解說道:「別太在意這事兒,就算你真是一隻豬,那你也是一隻不普通的特立獨行的豬,而非胖豬。」
楚珺睜大了眼睛,呼吸已然粗重起來,聲音顫抖著問道:「我是豬?」
哪怕再如何白痴的人,此刻都能看得出來她不是一般的生氣。
有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與這個字產生上如此明確的關係,她完全有為之憤怒的道理。
「我。」
楚珺抬起手,指著自己的鼻尖,一字一字再問道:「豬?」
「這稱呼的確不太好聽。」
「原來你是知道的嗎?」
顧濯有些不好意思,沉思片刻後,貌似誠懇問道:「那你覺得掌上明豬如何?」
客舍里一片死寂。
夜裡風聲忽而喧囂,穿過靜音陣法,落入兩人耳中,彷如笑聲,分明就是在嘲弄。
楚珺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顧濯的眼睛。
半晌過後,少女唇瓣微啟又合,沒有任何聲音從中流淌而出,但又像是什麼髒話都說了一遍,旋即轉身離開,留在客舍外與滿天繁星相照看。
顧濯也不在乎。
他優哉游哉地喝了一口熱茶,滿是愜意地嘆息了一聲,閉上眼睛,靜待天明。
……
……
群山深處,某峰之上。
積雪被踐踏的聲音響起,那是喻陽沉重的腳步。
逆著夜裡寒風冷雪,他借著黯然星光前行,終至峰頂。
大司祭背對著他,目光落在遙遠它方——那裡有著一座仿佛掩藏落日的山峰,有晚霞從中躍起,點燃無邊寂靜的濃郁夜色。
那峰就是赤陰教的山門所在。
上蒼的聲音又一次在大司祭的心中響起,極淡,但真實,為他指明前行的路。
事實上,他至今仍舊不明白為何那人到底做了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以至於讓上蒼來得如此牽掛,不惜接二連三地降下明確的旨意。
大司祭斂去思緒,視線仍舊停留在赤陰教的山門,對喻陽說道:「你終於來了。」
喻陽看著他空蕩蕩的左袖,沉默了會兒,說道:「因為你給了我一個不得不來的理由。」
大司祭說道:「你想好沒有?」
喻陽說道:「我是正確的。」
大司祭聞言沉默,轉身望向他。
喻陽神情平靜。
荒原很大,荒人更是無數,古往今來殺之不盡。
然而,在這難以計數的荒人當中,走到他們這等境界的人卻連萬中無一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甚至可以說是差之不可以道里計。
像喻陽和大司祭這樣了不起的荒人,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肩負著帶領族群前進的沉重責任——如果說荒人的修行存在一種飛升,那這就是他們的飛升。
這種彼此心知肚明的強烈而崇高的責任感,讓他們極少去干涉對方所做的每一件事,因為無論喻陽還是大司祭都知道對方的最終追求。
「我仍舊不贊同你。」
喻陽看著大司祭說道:「還是那句話,假如上蒼是一位真實的存在,何以我族遭受苦難已有千年萬年,而它始終默不作聲?」
大司祭認真說道:「時辰未到。」
喻陽譏諷說道:「我還以為你這次要說告訴我,其實是我族罪孽未消,須再虔誠叩拜上一個又一個千年。」
大司祭置若罔聞,說道:「如今時辰將至。」
喻陽眯起眼睛,緩聲說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大司祭說道:「有一個人需要死去。」
聽到這句話,喻陽愣了一下,緊接著大笑出聲。
他笑的彎下了腰,淚花從眼眶裡溢了出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能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話嗎?」
「上蒼讓你殺死一個人?」
「這是何等荒謬的一句話啊?過往數千年間死去的族人,無數個活在這片風雪裡的族人,所有所有人的性命與未來就牽扯一個人的生死之上?」
「你現在跟我說,只要我們把那個人給殺死了,那就再也不需要去用鮮血爭取陽光,上蒼會讓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春暖花開,面朝大海?」
「你真不覺得這句話荒唐嗎?」
「你是不是已經被自己的錯覺給弄瘋掉了?」
「人世間怎麼可能存在這麼一個人?」
「真有這樣一位存在,那他就絕不可能還是人!」
嘶吼的聲音不斷迴蕩在峰頂,震得四周積雪亂顫而飛,那是不加任何掩飾的不屑與嘲弄。
喻陽滿是好奇地看著大司祭的眼睛,問道:「你真不覺得自己現在做的這一切可笑至極嗎?」
自第一句話到現在的質問,大司祭始終維持著自己的冷靜,神情是不為所動。
「正確的道路從來都是孤獨的。」
他看著喻陽說道:「我理解這人世間的一切愚昧與不清醒。」
喻陽安靜片刻,收起笑聲,說道:「既然你是清醒的不愚昧的,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麼人?到底怎樣的人能讓上蒼讓你做這種追殺的事情?」
大司祭誠實說道:「我不知道。」
喻陽繼續說道:「真要殺了那人,上蒼又能為我族帶來什麼?」
大司祭看著他,認真說道:「這不是一筆交易,而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喻陽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同樣認真問道:「你心裡可還有我族?」
大司祭平靜說道:「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
喻陽沉默了。
大司祭看著他的眼睛,緩聲說道:「為了你的想法,我族死傷無數,最終換來一尊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羽化,這就是你近些年做的事情。」
喻陽沒有說話。
大司祭說道:「任你如何視我愚痴不可救,我這些年來終究是在讓族人活下來,而你做的是讓族人死去,這就是你我最大的區別。」
喻陽不願再聽下去,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大司祭平靜說道:「你該死了。」
喻陽再次沉默。
大司祭說道:「你的計劃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在那一天過後,整個人類世界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你所創造出來的東西,為此而勾心鬥角,那你還有什麼必要再活下去呢?」
喻陽說道:「所以我該為自己贖罪了。」
「贖罪只是其一。」
大司祭靜靜看著他,說道:「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性命幫助我前進,為族人尋找一種嶄新可能的存在。」
話說到這裡,近乎無話可說。
喻陽轉身,視線落在濃厚夜色深處。
那裡是群山的極深處,在無盡的冰雪當中有著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春天,清澈的湖水倒映著湛藍的天空,黑色的泥土裡蘊藏著生命的氣息與希望。
想到那片讓他魂牽夢縈的土地,想著溫暖而愜意的陽光,他的心緒漸漸變得平靜,然後說道:「我有一個問題。」
大司祭神情凝重,明白他已經在動搖,說道:「知無不答。」
喻陽問道:「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大司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回憶著自己自上蒼得來的啟示,那些若有若無的天籟之聲,說道:「或許他已經不再是人。」
喻陽笑了起來,說道:「那他難不成是天?」
大司祭的眼神有些複雜,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說道:「我不這樣認為,人間可以有天意的存在,但上蒼絕不該真實存在。」
「因為你害怕褻瀆。」
「或許。」
喻陽不再在此糾纏。
他有所思,然後對大司祭說道:「我答應你,因為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值得被所謂你所信奉的上蒼借凡人之手誅之而後快。」
不知道為什麼,大司祭隱約事情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因為相信彼此有著共同的目標。
……
……
翌日,晨光到來。
直至此時,楚珺仍未再進屋哪怕一步,因為她著實不想看到顧濯的可惡嘴臉。
當赤陰教的長老敲響客舍的院門,得到回應後進入,很清楚地看見了她肩上尚未淡去的霜跡,詫異之餘是歡喜。
「教主心有所感,已經出關。」
那位長老說道:「還請兩位客人前去相見。」
這句話很是禮貌,找不出半點瘋狂的意味,像極了正常人。
楚珺輕輕點頭,維持著該有的驕傲輕慢,喚醒顧濯。
一夜長眠,顧濯的傷勢雖未緩和半點,但精神終歸是好了太多。
以道法簡單洗漱,拂去肩上塵埃,在那位長老的帶領之下,顧濯和楚珺這對無名義的師徒前往峰頂。
途中有話。
楚珺作為徒弟與隨從,當然沒有資格隨意開口,故而說話的人是顧濯。
「貴派門中可有一位喜歡身著嫁衣的女修長老?」
「……本門上下多是喜穿嫁衣之人。」
那位長老很是友善地笑了笑,語氣誠摯說道:「比如在我的洞府里就有十餘件不同的嫁衣。」
楚珺聞言微怔,望向這位赤陰教的長老,再一次確定他是男的,絕非女子。
顧濯神情絲毫不變,感慨讚賞說道:「貴派果真不同凡響。」
楚珺心想這分明就是陰陽怪氣吧?
「您是想要見我的那位同門嗎?」
「只是想起前不久我曾親自為你的這位同門與一個姑娘證婚,其時兩人為之而淚流滿面,那畫面讓我為之久久不能忘懷。」
「……也許我知道您指的是誰了。」
那位長老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想著話里那兩個人當下的處境,語氣複雜說道:「她們……的確十分感動,直到今天還是很感激您。」
顧濯很是欣慰,說道:「那樣就好。」
那位長老猶豫片刻,問道:「您要見她們一面嗎?」
「不必了。」
顧濯溫和一笑,說道:「本就是一次萍水相逢,順水推舟的事情,如今得知她們的近況不錯,又何必再相見呢?」
楚珺越聽越覺得這話奇怪,奈何這時不方便詢問,只能按下好奇心。
往後一路直至峰頂,再無言語。
登頂之前,那位長老停下了腳步,便不敢再往前一步。
前方就是赤陰教教主洞府所在。
為方圓近百里所見的那道如火般的晚霞,就是自此而升起,無聲彰顯著赤陰教的強大。
顧濯與楚珺走進洞府。
說是洞府,事實上就是一處極為廣闊的石坪,上面坐落著一幢三層木樓。
樓前空無一人,繞步行至後方,方有新景入眼。
萬里雲海,滿天風雪。
雪中有座石塔。
塔前坐著一個尼姑。
這位尼姑就是赤陰教的教主。
楚珺看著她的背影,想起自在道人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心情微妙。
這人難不成是在盈虛身死以後,心死如灰,遁入空門?
便在這時候,一道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
來自石塔前的尼姑。
「你是盈虛……」
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哭腔,不忍與悲涼:「他的徒弟?」
顧濯面不改色說道:「差不多吧。」
楚珺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顧濯心想反正總歸都是師徒關係,在乎那麼多作甚。
尼姑沒有轉身。
然而站在她後方的兩人,識海中都浮現出她正在無聲淚流的畫面,栩栩如生。
楚珺很是意外,發現此人的境界比之傳聞還要更高。
極有可能已經踏入得道境界,站在羽化門前。
下一刻,顧濯的聲音響了起來。
「恭喜前輩再有突破。」
「何喜之有?」
尼姑似是被觸動到傷心處,聲音里滿是哀痛,說道:「只要他可以活過來,我寧可不要這一身境界,形神俱滅又如何?」
楚珺有些茫然,心想這談話為何如此正常?
這與她昨夜餐風飲露之時想像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顧濯說道:「還請前輩節哀。」
尼姑閉上眼睛,不願讓淚水流淌,問道:「他在走前,可曾與你提到過我的名字?」
說這句話前,她很是顯然地遲疑再三,最終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
楚珺心想這時應該要說有吧?
顧濯答得毫不猶豫。
「沒有。」
他斬釘截鐵說道:「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過前輩您。」
場間一片安靜。
尼姑的哭泣聲已經消失。
這位分明步入得道境,極有可能是荒原最強者之一的魔道宗師正在站起身來,氣勢不再是悲涼與沉痛。
楚珺望向顧濯。
她的眼神很清楚地表達了一個疑問:這就是您的禍水東引嗎?您確定我們不會先被這禍水給淹死?
顧濯看著尼姑的背影,認真說道:「我不喜歡撒謊。」
楚珺好生無語,心想你這句話就是謊言吧。
顧濯繼續說道:「尤其是在情之一字上,我認為前輩您是有必要得到尊重的,而我給予您的尊重就是事實與真相。」
尼姑呆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漫天風雪於此刻而呼嘯,朝她撲面而至,更添傷感。
就像無數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顧濯嘆息說道:「但我不認為他對你毫無記憶。」
楚珺心想這話未免也太委婉了些。
要是她遇上這麼一件破事,讓世間多出赤陰教這麼一個奇葩的魔道宗門,那她必然是要記上一輩子的。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顧濯和盈虛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難道盈虛就是她那位執念極盛的大師兄?
尼姑醒過神來,還是不願轉過身,聲音微顫說道:「這就是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非要親口告訴我的真相嗎?讓我直面鮮血淋漓的事實嗎?」
顧濯說道:「是的。」
尼姑沉默半晌後,悽然說道:「你又何至於這般殘忍?」
話至此處,她終於不再面朝石塔,轉身。
那是一張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臉。
與美醜沒有任何關係,因為那其實是兩張臉。
一張是尼姑的臉,變化萬千,都是喜愛。
一張是和尚的面,肅穆不變,都是憎恨。
無論愛還是恨,都落在顧濯那位大徒弟的身上。
楚珺看得有些呆了。
顧濯不為所動,再是一聲嘆息,說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不肯要您了。」
教主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
顧濯誠實說道:「因為你長這樣是真的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