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真慈悲
峰頂一片寂靜。
夜色為赤霞所散,層雲染紅,畫面異常瑰麗。
赤陰教主的神情越發淡漠,被此間壯闊霞光所映襯,微顯蒼白。
她背負雙手看著顧濯,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直至變成一道極細的線條。
任誰來看,下一刻的她都很有動手殺人的意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赤陰教主輕笑出聲,就像是突然之間醒過神來,柔聲問道:「我剛才在想事情,應該沒有把你給嚇到吧?」
顧濯說道:「這世上很難再有事能把我嚇到。」
赤陰教主很是感慨,說道:「畢竟你曾親眼見過他是怎麼死的。」
顧濯沒有否認,因為話里的那個他是盈虛。
赤陰教主看著他問道:「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對嗎?」
顧濯面不改色說道:「嗯。」
像撒謊這樣的事情,他前兩輩子做得都很少,故而陌生。
這輩子起初做得也不算多,但現在也算是慢慢變得熟悉起來,不再有被人輕易看穿的風險了。
赤陰教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緩聲說道:「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顧濯想也不想,直接說道:「因為我想重複他做過的事情。」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神沉靜地看著對方,不願錯過哪怕一絲的變化。
赤陰教主就像是看到了一個瘋子,神色變化格外明顯。
與自在道人對楚珺說過的那樣,盈虛今生與赤陰教主的來往在明面上就只有那麼一次偶遇,因為前者是真的被噁心到了,原因在於後者癲狂後的無孔不入。
然而盈虛今生所求之事極為隱秘,不該為人所知,至少不該為羽化之下所知,她在今次破境之前不過無垢中人,如何能得知當中的真相?
只不過都是她無證據的猜測與推斷罷了。
無知就要求知,因此她才要在這時表現出一切皆有所知。
這才是她願意把這兩個人留下來的根本原因。
就在這時候,顧濯的聲音響了起來。
「之前我有一件事十分好奇,或者說沒想明白。」
他以客觀的語氣陳述道:「為什麼你還能活到現在。」
赤陰教主沉默了。
顧濯說道:「我大概也算是清楚盈虛的性情,你以及整個赤陰教有著足夠死在他手下的理由,但你偏偏活到了今天。」
赤陰教主緩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濯自顧自說道:「唯一的可能,就在於你和赤陰教對盈虛具有存在的價值,簡單些說,你就是一枚他隨手布置下來的閒棋。」
赤陰教主再次沉默。
顧濯看著她說道:「但你必然是不甘心成為棋子的,因為你對盈虛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喜歡,否則就像我那位徒兒說的,早在盈虛死去的那天你就該跟著他死了。」
荒原之上,那場不見得與天意有關的偶遇,讓他和赤陰教中人有了一次萍水相逢。
不管是賀聽荷的自我講述,抑或是嫁衣女修給出的那篇經文,其中最為關鍵的始終是那兩個字——新生。
何以一個立意於七情六慾愛憎離的宗門,不惜冒著極其巨大的風險,非要讓自己的神魂蘊養誕生出一個嶄新的真實的自己?
這是毫無疑問的捨近求遠。
最為合理的解釋,就是赤陰教不得不這麼做,因為這就是它存在人世間的唯一理由。
很巧的是,荒人喻陽不惜殺戮同族所創造出來的那一尊羽化之所以是假,最為關鍵的原因就在於它缺少一種真正的靈智。
二者同處群山深處,何以這般有緣,可以相合?
這哪裡是什麼天意呢?
這分明就是人為。
一座無形的樊籠把赤陰教困在荒原群山之中,寸步不得遠行。
這樊籠極有可能就是那門功法。
長時間的安靜。
站在石塔前,赤陰教主笑了。
無論悲的那一面,還是喜的那一面。
她的聲音里滿是自嘲之意,但不再是沉重的,說道:「誰又願意成為棋子,更何況還是一枚閒棋呢?」
話至此處,她卻毫無徵兆地換了個話頭,盯著顧濯的眼睛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你話里到底有幾句是真的?!」
顧濯搖了搖頭,溫聲說道:「還是回到剛才那個問題上去吧,荒人所信仰的上蒼是什麼。」
赤陰教主安靜片刻後,說道:「你能給我什麼東西?」
顧濯說道:「讓你不再是一枚棋子。」
赤陰教主嘲弄說道:「就憑你現在的境界?」
踏入得道境界後,她已然成為荒原之上毫無疑問的最強者之一,又怎會看不出顧濯當下的虛實?
正因自覺大勢在手,故而她才能無所謂讓顧濯和楚珺留在赤陰教。
顧濯隨意說道:「就算我境界再怎麼低,但你就是走不出盈虛給你留下來的這個樊籠啊,或者你自信改天可以破境踏入羽化?」
「可是羽化有這麼容易嗎?你之所以在這裡求佛,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和尚不和尚尼姑不尼姑,不就是不相信自己能走到那一步嗎?」
「解鈴還須繫鈴人,盈虛現在死了,那這世上不就只剩我一個解鈴人了嗎?」
他的語氣越發來得漫不經心:「還是說你要繼續失敗下去?」
唯有真實最能傷人。
赤陰教主的眼神越來越冷。
顧濯嘆了口氣,說道:「這又不是我做的事情,何必這樣看著我,我又不是和尚,難不成你還要指望我心生憐憫?」
赤陰教主頓了頓,冷笑說道:「和尚更不見得有憐憫之心。」
這句話無疑證實顧濯先前推斷是真。
「雖然我不喜歡和尚……」
他好生無語,認真問道:「但再怎麼說你也算得上是一位萬死難辭的大魔頭吧,你沒當場被殺還不算是憐憫嗎?還是說你真覺得自己冰清玉潔?」
赤陰教主愣了愣,無言以對。
「嘖。」
顧濯似是感慨說道:「好人真不容易做啊。」
赤陰教主看著他,忽然問道:「你想不想死?」
顧濯挑了挑眉,說道:「你想用我的命來換你的解脫?」
赤陰教主漠然說道:「如何?」
顧濯說道:「不怎樣。」
「這裡不是天命教。」
赤陰教主面無表情說道:「你身邊就跟著一個洞真境的小姑娘,我現在很好奇你的信心從何而來。」
顧濯微微一笑,說道:「你猜?」
赤陰教主看著他的笑容,便也笑了,譏諷說道:「不如你來猜猜我會用一種怎樣的方式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這句話,染紅夜空的赤霞無聲而壯闊,仿若朝陽提前升起。
以峰頂為中心,方圓十餘里的天地元氣如沸水般波動——這無疑是赤陰教山門大陣正在啟動的動靜。
山間滿是譁然聲響起,夜色籠罩下的寂靜被瞬間打破,整個世界瞬間變得熱鬧了起來。
緊接著,不斷有聲音破空而至,落入站在石塔前的兩人耳中,都是赤陰教長老在焦急詢問,想要知道宗門到底發生了怎樣的劇變,何至於如此突兀地啟動大陣。
要知道就連前些天裡與荒人惡戰之時,赤陰教的山門大陣也沒有展現出這般全盛姿態。
赤陰教主置若罔聞,視其皆為雜音。
顧濯神色如前。
當下的局面並未超出他的預料。
準確地說,當他決定與赤陰教主再見面的那一刻,便已經準備好迎接這種變化。
否則他又何必讓折雪被楚珺抱在懷裡?
赤陰教主雙手合十,半邊臉持悲憫僧人面目,緩聲說道:「我佛慈悲。」
與此同時,那另外半邊臉卻是截然怒目相對,厲聲喝道:「回頭是岸!」
兩道全然不同的聲音迴蕩在峰頂庭院,如魔音似梵唱。
滿天飛雪驟然一空,瞬間被碾壓成為最細微的齏粉,留不下半點痕跡在這方天地。
取而代之的是濃郁如火般的霞光,以赤陰教主為中心,似空明之水瞬間淹沒整座峰頂,形成一處與道場近乎沒有區別的空間。
畫面美麗之餘更添詭異。
身在其中,最先感受到的是焚燒道體的炎熱,緊隨而來的便是深入神魂的徹骨之冷。
兩者不需要反覆交替,同時真實地存在著,帶來一種極其強烈感受,比之凌遲還要來得更為痛苦,足以讓人為之生不如死。
赤陰教主看著顧濯,漠然說道:「沒有任何人能幫你。」
顧濯微笑說道:「就像當年也沒有人幫你嗎?」
赤陰教主皺眉,神色更為冷漠,說道:「嘴舌之利有何意義?」
顧濯說道:「主要是想到盈虛當時應該一句話都沒理過你,我覺得我現在有必要替他多說幾句話,充當彌補。」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分外誠懇,表情甚至帶著幾分歉意。
赤陰教主見他這般模樣,冷漠瞬間變成了憤怒,寒聲斥道:「我是不會殺死你,但你以為我折磨不到你嗎!」
「是啊~」
顧濯很是輕鬆,說道:「我就是沒覺得你能折磨我。」
話音方落,赤陰教主神情驟然大變,下意識問道:「你怎會知曉本教真傳?!」
與道場近乎沒有區別,那就終究還是存在著區別,不是一方完全屬於自身的天地。
那麼,只要顧濯能夠把這方天地的規矩捋至條分縷析,讓自己的氣息與這方天地完美適配不被排斥,便與身處尋常地方毫無區別。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分厘不差的認知。
「為什麼知道嗎?」
顧濯想了想,對赤陰教主說道:「大概,是因為我人品不錯的緣故吧?」
「人品?」
赤陰教主冷聲說道:「這裡不是人間,這裡是荒原,實力才是一切。」
顧濯說道:「那你為什麼不直接用我的命來威脅我就範呢?」
赤陰教主的聲音越發冰冷。
「我說過,要讓你先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的確是特別的,可是你的徒弟呢?」
……
……
赤陰山門客舍。
在大陣啟動的那一剎那,楚珺便已清醒過來,再無半點困意。
她仰起頭,看著自封頂散落的如火霞光,轉身踏入客舍內卻不見顧濯身影,頓時意識到變故是因何而起。
院門外傳來聲音,那是赤陰教弟子的關切與詢問。
楚珺聽得很是仔細,強自冷靜下來,不讓道心為之而亂。
她思慮片刻,終究是打開院門。
門外站著數位赤陰教弟子,找不出長老的蹤跡,看上去就是尋常的轉告消息,不摻雜任何多餘的事情。
與她說的事情也很簡單,便是請她不要胡亂走動,避免在這非常時期引起誤會。
這要求再是合理不過。
楚珺輕輕點頭,示意自己明白,沒有意見。
接著,她更是嫣然一笑。
無論怎麼看都好,這時候的她都是放鬆的,是掉以輕心的。
於是,當那一根紅線借漫天霞光無聲隱匿而至,毫無疑問是一次將近完美無瑕的偷襲。
何以只是接近?
因為失敗。
鐺!
不知何時,楚珺已然橫劍身前。
那根紅線與劍身正面相撞,發出有如金石相遇的震撼之聲。
楚珺以極快的速度往後退去,動用近些天裡從顧濯處學來的手段,強行將轟落在身上的力量絕大部分轉嫁給地面。
轟隆巨響聲中,地面為之而搖晃震動,煙塵大作!
一道青影撞入客舍牆中,連帶著地面掀起長約數丈的溝壑,碎磚石礫如暴雨濺向四面八方。
站在院門外的那幾位赤陰教的弟子是真的一無所知,眼神里儘是錯愕之色,下意識想要做些什麼,但又發現出手的竟是自家長老。
如此陰險且毫不猶豫置人於死地的偷襲,出手之人只能是那位嫁衣女修,唯有她才會抱有如此強烈的恨意。
「給我死去!」
嫁衣女修厲聲怒喝,魔音掀起氣浪,瞬間吹破塵海!
畫面頓時清晰。
楚珺低著頭,微弓腰身,以折雪為仗插入地面,硬生生讓自己停了下來。
她的臉色微微泛白,束起的青絲散亂掩去了面容,顯然是因為這極為強橫的一擊負傷,但再怎麼看也不是重傷。
氣浪挾石礫而至,轟在她的身上,吹得那一襲青衫獵獵作響。
與此同時,再有人悄無聲息來到楚珺身旁,揮刀。
這刀是如出一轍的陰險,同樣是因為恨。
刀鋒帶來的寒意,如若寒風侵襲,穿過楚珺的青絲沒入衣衫縫隙之中,直至肌膚之上。
然而在此之前,先有一劍。
那劍是折雪。
折雪不是易水劍,循心意而動,從來無所謂在不在手中。
青絲散時,楚珺便已鬆開握劍的雙手,讓折雪離開。
那一刀來得再如何快,出刀的時機再如何精妙,帶來的寒意再如何滲人,終究不是飛刀,那與楚珺的脖頸就存在著一段客觀的距離。
很不巧的是,折雪可以是飛劍。
擦!
一道寒光飛掠而過。
賀聽荷握刀的左臂被當場切斷,帶著迸射的鮮血飛向天空,仿佛潑墨。
楚珺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回劍身前。
然後,她站起身來,望向前方。
那位嫁衣女修就站在院門外。
賀聽荷雙膝跪地,正在仰天哀嚎,用剩下的那隻手緊緊握住傷口。
場面異常慘烈。
此間的動靜已然傳向別處,引來無數目光,以及蜂擁而至的赤陰教弟子。
楚珺握著劍,看著越來越多的人,面沉如水。
她心想,你到底去哪了?
她再想,待會兒爭取多殺上幾個,然後去死,
……
……
赤陰峰頂。
石塔前。
赤陰教主沉默不語。
顧濯看著她說道:「抱歉,我的徒弟真的很了不起。」
赤陰教主說道:「還是那句話,這裡不是天命教,而是赤陰教。」
顧濯說道:「是啊~」
赤陰教主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
她發現自己遺漏了很重要的問題——為什麼顧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這絕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情。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後,變化……就這麼來了。
轟!
就像是一道天雷在峰頂炸開。
整個赤陰教山門開始顫動,滿山建築搖晃不休,牆體上生出無數道裂痕,塵埃如雨般從中紛紛落下。
更加恐怖的事,就連自峰頂升起的赤色霞光都在忽明忽滅!
不知道有多少赤陰教的弟子在這一擊的餘波之下受傷,嘔血跪地。
赤陰教主霍然轉身後望。
有巨蟲立於數百丈外的山峰,在霞光下扭動著龐大的軀體,為整個赤陰山門灑落陰影。
她身在荒原數十年,親手讓赤陰教佇立於群山當中創下赫赫威名,如何能認不出這隻巨蟲的本體到底是誰?
「喻陽?」
赤陰教主怒喝道:「你不要命了嗎!」
荒人淪為妖物的過程不可逆轉,神智註定隨著時間流逝而淪。
對處於無垢境界的荒人來說,破境與自殺沒有任何區別,都是一種失去自我意識的方式。
這也正是赤陰教主憤怒的緣故。
巨蟲不作回應,再次讓自己的身體靠近赤陰山門,與霞光正面相遇,對撞。
數以千計的足肢搭在山體上,像是捏碎豆腐般嵌入岩石當中。
赤霞明滅,山崩有聲。
連綿不斷如盛夏暴雨般的雷鳴里,那些驚呼哭喊聲變得微不可聞,鮮血還沒來得及為泥土塗抹上顏色,就被塵埃淹沒為無物。
赤陰峰頂也在搖晃。
顧濯意甚從容。
他懶得再站,尋了處地方坐了下來,說道:「就是因為這裡不是天命教,我才要來這裡啊。」
到了這時,赤陰教主反而冷靜,不再暴怒如雷。
「荒人近來之所以癲狂,原來是因為你?」
「誰知道呢?」
顧濯彎下腰,單手撐著下頜,懶懶說道:「事情總之就是現在這樣了。」
赤陰教主說道:「只要我答應你的條件,那你就能平息這件事。」
顧濯什麼話都沒說。
且慢橫在他的膝蓋上,隨時都能往外拔出,讓劍鋒與天地相遇。
三生塔不知蹤影。
赤陰教主說道:「你真覺得僅憑喻陽就能毀我山門?」
話音未落,霞光如逆流瀑布沖霄而起,籠罩住喻陽化身的巨蟲。
只不過是一瞬間,數千上萬根紅線浮現在蟲身之上,留下數不清的血口,深入骨肉當中。
如此重創之下,巨蟲再也無法維持先前的姿勢,身體僵直瞬間後搖晃幾近傾倒,短時間內再也無法發起攻擊。
「我很好奇。」
赤陰教主冷冷地看著顧濯,說道:「到底還有誰和喻陽一起瘋……」
話音戛然而止。
她望向別處,身體因親眼目睹的畫面而踉蹌,險些當場摔倒。
在喻陽進攻赤陰教的另外一個方向,整個夜穹被火光焚燒成為幽綠。
焰浪巨潮呼嘯而至,毫不留情地侵蝕向赤陰山門的每一個角落,與赤色霞光糾纏不清。
山門大陣的氣息急劇衰弱,赤陰峰頂近乎道場的這一方天地將近破碎,最為明顯的跡象就是作為陣樞的石塔顫抖不已,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還有大司祭。」
顧濯的聲音及時響起,充滿善意地回答道:「這個神棍其實一點兒都不恨我,但就是非要置我於死地,要不然我也不至於往前輩您這裡來。」
一口鮮血從赤陰教主的嘴裡噴出。
與憤怒有關,更為重要的是她作為主陣人,在陣法遭受到強烈衝擊的當下已然負傷。
顧濯坐在原地不動,溫和說道:「要不要我給你提個意見?」
赤陰教主沉默。
顧濯笑了笑,笑容很是真摯,說道:「趁現在你還沒有重傷,我還被困在這裡,試著動手殺一殺我。」
「只要我死在這裡,那當下的一切都會結束。」
他說道:「你數十年來經營出來的心血就能得到保存,如何?」
赤陰教主還是沉默。
這當然是解決的辦法,他如何能不知道問題可以被這樣解決?
然後呢?
殺死顧濯,盈虛留下的樊籠繼續困住她,往後餘生都被困在這門該死的邪功之上,讓那根本不該存在的愛意終生折磨自己?
如果她不曾知道顧濯有可能為他重獲新生,那他此刻當然能毫不猶豫動手殺人,但問題是……那一縷光明已經映入她的眼眸里,那她怎能忍受讓自己再次踏入黑暗當中?
就在這個時候,顧濯站起身。
他悠悠然地撣去衣上塵埃,握住手中舊劍,嘆息著說了一句話。
「我佛慈悲,但前輩您是真的不願回頭上岸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