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軒臉上所有的神色一點點褪了個乾乾淨淨,下意識看向姜慈。
姜慈的情緒比他穩定多了,短暫怔愣一下後,馬上恢復了淺淡微笑,大方地迎上馮子軒的目光。
但只是對他挑了挑眉,沒有開口。
傅成焰顯然不想給他們狡辯裝傻的機會,又淡淡地問:「姜總,這麼多年了,把馮子軒吊著,也不是回事。不如痛快一點,親上加親算了。」
眾:……
孩子們瞪大眼睛,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接這個話茬。
姜慈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點,但沒有難堪和生氣。
顧念嫌棄地撞了下傅成焰的胳膊:「你沒喝酒怎麼就醉了?馮教授和孩乾媽本來就是一家人,不用親上加親。」
「呵!我看不是。」傅成焰存心要讓馮子軒下不了台,白他一眼:「怎麼,慫了這麼多年,這縮頭烏龜還準備繼續當下去?」
馮子軒在心裡喊了聲爺爺。
傅成焰,您真是我爺爺!
不過,他可是從來不怕激將法的,便趁著酒勁壯上了膽:「大家都知道的事,講出來就沒意思了不是?別說在座的都是咱們一家人了,就是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我馮子軒是姜慈的守護騎士!但……」
他頓了下,溫柔地看了一眼姜慈後,又攬住身邊的女兒:「雖然我們沒有領證,但其實這些年姜總一直幫我照顧女兒,說起她是棲桐的乾媽,其實比親媽還親,比我這個當父親的還要親。是吧,寶貝?」
馮棲桐紅了眼睛,重重點頭。
說起這件事,所有人知道的都沒她知道的多。老馮這個痴情種,這些年對乾媽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裡。
「乾媽。」馮棲桐也喝了點紅酒,小臉紅撲撲的,對著姜慈眯眼一笑,眼睛裡的液體亮晶晶的:「其實我爸說的含蓄了,平時我們開他玩笑都說他是您的舔狗呢!這些年,您和我爸照顧我養育我辛苦了,說實話,我和景初哥都希望你們倆能一起過日子。現在我們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事業,不能經常回家,你們倆有個伴,我們也放心。乾媽,您就嫁給我爸吧!」
話落,全場鴉雀無聲。
馮子軒沒出息地抹眼淚,景初悄悄地輕撫他的背。
馮棲桐沒有繼承馮子軒的話嘮,從小就是個很文靜的小姑娘,不僅喜歡中藥中醫,還喜歡中式的一切,除了一身醫藥技藝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渾身散發著古典小美女的清新氣質。
所以,她能在這種場合突然說這樣的話,所有人意外之餘,都很感動。
姜慈眼睛通紅,很努力地忍著眼淚,伸手拉住棲桐的手:「你爸啊,年紀越大越慫,還不如我們棲桐勇敢。」
眾人驚訝,再次面面相覷,馮子軒錯愕地看向她。
楠笙趕緊笑著提醒:「馮叔叔,我乾媽嫌你不夠勇敢呢!你還快勇敢點給乾媽看啊?」
馮子軒倏地起身,倉皇激動地抹了下臉上的淚,難以置信地看向姜慈。
姜慈笑著對上他的視線。
倆人中間的景初和棲桐趕緊悄悄讓出了位置,景初順手拉走了椅子。
馮子軒想起了什麼,立刻從衣服里掏出脖子上的墜子,那是一枚鑽戒。
眾人驚訝,姜慈也看愣。
這傢伙,這東西也隨身戴著?!
馮子軒在萬眾期待的注視下,把鑽戒取下來在袖子上擦了擦,走過來「啪」利索地單膝跪了地:「姜慈,這鑽戒我戴了整整21年零8個月21天了,我對自己說,如果有機會,一定立刻馬上抓住,如果沒機會,那就讓這鑽戒一直陪著自己。這個鏈子的長度,讓戒指剛好到我心臟的高度……姜慈,這二十多年來,我從未放棄過想要娶你的心。給我一次機會,剩餘人生里,讓我繼續陪你立黃昏,讓我繼續為你溫粥添衣。姜慈,嫁給我,好嗎?」
話落時,馮子軒和姜慈都已淚流滿面。
所有人都感動出了淚花,唯獨傅成焰。
今晚真是所有人都在刺激他,那他也不想讓他們曬幸福的好過。
孩子們齊喊「嫁給他!」之後,姜慈正要開口,傅成焰涼涼地道:「馮子軒,二十多年前的戒指,你確定能戴到姜慈現在的手上?」
「傅成焰,你夠了!」顧念本來正在共情閨蜜的幸福,被老傅這麼一潑冷水,直接給他個白眼:「你喝多了,出去吹吹風。」
傅成焰聽出老婆語氣里的警告,閉了嘴,也紋絲不動,戰術性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孩子們竊笑。
馮子軒舉了舉戒指:「沒關係的,今晚雖然人多,但你不要有壓力。你拒絕我我也不會氣餒的,反正今晚我喝酒了,明天酒醒了我就不記得也不承認今晚的社死現場了。」
他說得格外坦蕩,一點不委屈,就像平常和姜慈開玩笑一樣。
姜慈卻緩緩伸出右手:「以前不答應你,是因為我手上的戒指還沒取下去。後來取下去多年了,也不見你來死纏爛打了。我還以為,你還喜歡二三十歲的姑娘呢!」
馮子軒剛擦乾的眼淚再次滾了下來,跪行兩步,顫抖著手捉住姜慈的手,給她戴戒指。
孩子們都站起來輕輕鼓掌祝福。
顧念起身的同時,硬把傅成焰給拎了起來。
可下一秒,眾人都石化了:馮子軒的鑽戒,真的戴不進姜慈的手指了!
他先給她中指戴的,進去一點就卡住了,不等他反應,姜慈直接換了無名指套進去,可依然卡在了指節處。
兩人一起努力了下,還是進不去,看到姜慈皺眉,馮子軒怕弄疼她,不敢再用力。
這尷尬的。
總不能戴小拇指吧?
傅成焰一直黑沉的俊臉上終於有了點生機——幸災樂禍。
「對不起,這戒指居然真的縮水了。」馮子軒捉住姜慈的手捨不得放。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哪裡是戒指縮水,是姜慈五十多歲的手骨節隨著年紀增長而變大,早已不復當年的蔥白玉指了。
姜慈噗嗤一笑,直接伸手從他脖子上取下吊墜:「我也想把它放在心臟位置。」
言落時,她已經麻利地把鑽戒穿在鏈子上了,遞給馮子軒:「幫我戴上。」
馮子軒眼圈紅了一圈又一圈,顫著手幫姜慈戴上了鏈子。
全程,被孩子們錄了下來。
祝福聲中,姜慈主動和馮子軒十指緊扣:「年輕時,以為婚姻和愛情一樣,認準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隨著年齡增長才知道,一切都會變。每個人身邊的人和物,擁有了有可能又會失去,失去了也會再回來。活到這時候才明白:原來一個人活著的最大底氣,並不是骨氣和硬氣,更不是身份和資產,而是接受和允許一切的發生。
「時間很無情,帶走了我們的青春、我們愛過的很多人和東西,但時間也很治癒,讓我們在慢慢的成長中越來越強大,也幫我們過濾掉了很淺的緣分,剩下的都是值得我們珍惜的深厚緣分。餘生不長,我不想再辜負一個對我一心一意的人。我和老馮謝謝大家。」
大家的起鬨聲中,楠笙看著那交握在一起的十指,笑著笑著,雙眸模糊了。
對啊,她必須允許所有事情的發生,也要接受任何人來到她生命里,又從她的生命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