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餘切買房記(一)
內地最早的商品房出現在81年的鵬城,小區名叫東湖麗苑,鵬城房地產集團開發的,這個集團隸屬於鵬城zf。
而燕京就不一樣了,有規模的現代商品房出售得等到89年,這幾乎是全國最晚一批開放的城市。
但這並不代表當下的燕京沒辦法購買房屋。
民間有二手房進行銷售,每平米均價四五十元左右,主要是一些四合院居民們合起來賣房子。
後來很出名的四合院在當下的居住體驗並不好。居民們急於搬家到新的筒子樓、大板樓,他們再也受不了四合院了:
一套房子被隔斷出了幾間屋子,然後不同姓氏的幾代人住在這裡面。沒有經過現代化改造,當然不會有熱水熱管,也不會有私人衛生間。83年有個電影《夕照街》的發生地就在四合院裡邊兒,
住著五六家人。
今年4月份,漂亮國來的記者跟隨總統來訪,然後寫下他自己的一些記錄:「這裡有一間屋子13平方米,擠著3口人,在一個不到1.2米高的閣樓上,男主人的女兒住了十幾年-—」
所以在八十年代的這會兒,四合院又香又臭,總歸還是臭的居多。除非願意做一系列改造,然而人們並不願意這麼折騰,寧可搬出去到新的地方,大房化小房,那裡至少一家人有一間房子。
從燕大出發,餘切騎著自行車一路遛彎,沿著城市的中軸線,但凡是看到了胡同就切進去看看。
發覺賣房子的還不少,他進去問價格,事情就變得搞笑起來了。
在靠景山公園的地方,景山前街附近,這裡有一處四合院等著開賣,先是出來了一個人說:「四十塊錢一平方米,但是,不能有借貸的行為,也不能有給錢不爽快的行為,得一次性給——我家分得二十三平方米,是個大地方,你得全付了!」
餘切說:「你確實住了好大的地方,但是咱這個四合院看起來得有三四百平方米,剩下的怎麼辦呢?」
「那就不管我的事情了,還有九戶人,你得勸他們接受你。」
餘切說:「那我得一個一個全談判過去,通通同意才行?」
「你明白了!是這麼理兒!」
「我全買了呢?」
「啊?這可得一兩萬塊錢了!年輕人,你莫不是回國探親的華人?還是港地來的富豪?」
「你重管我什麼地方來的。」
一一有人要買咱這破房子?我呸!買我們這個好地方!這可靠近故宮呢,原先是封建帝王住的地方,天子腳下,怎麼著也算城裡!」
然後,又出來一個人,是房子裡面的另一戶主人家,他們擺手:「我不要錢,但你有大板樓嗎?我跟你換,你住我這裡,我住你那裡。「
餘切說:「我沒大板樓給你置換,只能給你錢,你自個兒想辦法去找人買。」
「這不成,四合院好賣,大板樓可不好買。」
聽說這套四合院有可能賣出去了,還有人出來說:「我有法子買房子,就是沒錢,五十五塊錢一平方米,只要你買了隔壁那家的屋子,倆屋子合起來,公用的陽台就成你自己的了,你先下手為強,去搭一個大閣樓等於上下二層,這就是一套別墅了·-這這屋你拿去。咱立刻去房管所上證,
我保管不找你麻煩。」
這時候還沒有「產權」這個概念,嚴格來說,在85年之前,大家只擁有對房子的「承租」關係,而不具備對房子的所有權。
房管所會定期過來收租,價格便宜,約摸一兩塊錢一個月。
然後在84年末,終於在首都這個地方也開始啟動房產改革,一系列安置房、回遷房工程上馬,
對四合院的翻新改造工程開始進行,遂步推行了「所有權」這個概念,
擁有「所有權」的,基本上就是原先有「承租」權利的那些人。
也有人對餘切的身份提出了質疑,保密意識十分強:「你是什麼地方的人?我們這裡有軍工企業的家屬,你莫不是敵特過來查看秘密的——.」
立馬有人反駁了:「一一你別特麼搗亂了。誰住這地方?敵特不是人嗎?年輕人,你有錢嗎?
你有錢我三十塊錢一平方米,我賣你,我早想離開這地方了!」
然後呢,原先價格賣的高的,現在覺得這些傻叉鄰居把價格出低了。
價格出的低的,覺得另一些傻叉鄰居價格出太高,把買家嚇跑了,他們自己就這麼吵起來了。
於是,從這四合院裡面出來五、九--足足二十來個人。
臥槽,這我怎麼談判?
十戶人,但凡是有一戶人背刺我,那不得噁心死?
八十年代這個時候,因為沒有產權這個東西,原本不是四合院裡面的人,強行住進去了找房管所變更承租關係,硬占了一間屋子的時有發生。然後蹲到了房改這一年,拿到了產權,把公家的、
別人家的變成了自己家的。
這才是真正的改變人生。
餘切寫的那個《天若有情》才過去不到一年,江湖險惡,他一個人想住大房子,必須得找關係簡單的。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幾十手。
這麼一想,餘切立刻騎自行車跑路,從這胡同口竄出去了。
「年輕人一一!跑了,別讓他跑了!」
幾十號人在自行車後邊兒追。
此後的幾天,餘切除了上課、寫小說,每天就是騎自行車出來溜達,他漸漸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很難找到合適的房子,這麼靠自己瞎幾把溜達不是個辦法,得從其他渠道想招。
他嘗試了張貼GG的辦法。
西語系的俞敏宏這廝後來補課的時候,就嘗試了這種辦法,把他補習班的GG到處拿去貼。
餘切趁著夜色在電線桿上張貼GG,順便也看別人早先貼上去的招貼,有合適的房源趕緊抄下聯繫方式。
不過,貼GG的方式很短命,過一二天再去看,原來的GG要麼被覆蓋住了,要麼被撕走了。
於是新一輪的搗漿糊、抄寫、張貼再重新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