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左相是一定在府內的。
尤其是所有人盯著扣押之地的嵇豐寧和溫佑運的時候,左相就算不知道這件事,也自然會有暗中的某些人告訴他。
但這個時候假若孤身一人去找他,不能往他身上潑髒水還好說,給了他拒絕會面,有時間處理事情首尾才是關鍵。
王守庸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告訴所有人——我要去找左相,左相若有膽子,就留在府內等我!
所以當王守庸敲開左相府的大門時,門內的侍衛沒有猶疑,面色平靜地將所有人引入了府內。
「左相在廳內等諸位大人。」路上,侍衛如此說道。
「左相果然消息靈通,亦或者,昨晚左相殺了人之後,早已料定我們會上門辦案?」王守庸搖搖頭。
侍衛面對王守庸無時無刻都不在潑髒水的言行視若無睹,沉默地將眾人引到了廳中。
一到了廳內,王守庸便看見左相嚴啟維好整以暇地坐在首位,對著眾人擺了擺手。
「坐。」
王守庸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其餘大臣卻面對滿廳的椅子不敢落座。
他們久居朝中,自然知道左相威嚴,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左相的故吏門生,哪裡敢這麼鬆弛?
唯有王守庸這個外面來的「野人」,真敢對左相的權勢視而不見。
不僅如此,王守庸剛落座,便開始了他的質問。
「左相昨晚去了哪裡?」
「哪裡也沒去,就在府內。」
「哦,左相可知道嵇豐寧和溫佑運死了,地上還刻下了殺人兇手的名字?」
「有所耳聞,今早便有侍衛前來通報過了,正是因此,老夫便在府中等著大人。」
「那你想如何辯解?」
「不如何辯解,我昨日只在府內,哪裡也沒去,自然不是我殺的人。」
王守庸眯了眯眼,面前,惡意雷達的屏幕明晃晃地顯示著面前一丈之地,一顆猩紅的紅點閃爍不已。
甚至比昨日還要紅些。
至於滿廳的其餘微弱紅點,王守庸便沒有理會了。
昨日他回去惜春樓,自然不可能和只是和憐月在床榻上裝作吱吱呀呀。
他還仔細想了今日局勢。
他早就料到,所有人是不會相信左相是殺人兇手,於是故意將所有人引來左相府。
同樣地,他也料定左相是不會承認的——當然,不是他做的,他承認個瘠薄。
他只擔心左相嚴啟維會如昨天說的一樣,推出一個證據鏈完善的「替罪羊」。
屆時再往他身上潑髒水可就難了。
於是王守庸眼睛微眯,眼底閃過了一絲寒意。
今日,我便是要坐實你殺人的事實!
如此想著,王守庸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關鍵的時候,捏起手中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
「左相果然伶牙俐齒……啊!」
突然,異變突生。
只見王守庸面色微變,忽然便重重地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桌面,茶水溢散了大半。
而眾人眼前,這個少年則慌亂起身,一手捂著自己的脖頸,一手指向了左相,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卻又憤怒惶然交雜的神情。
他的手指在空中顫抖,表情扭曲。
「茶里有毒!」
此話一出,廳內所有人愕然抬眼,看向了王守庸精湛的表演。
只見王守庸連退數步,身上法力震盪,一步一踏,便將左相精美的地磚踏出了一個個深坑。
噗!
王守庸朝著胸腹一拍,便吐出了一蓬血霧。
緊接著,重重向後摔倒在了另一張空置的椅子上,大口喘息不止。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面色茫然不知所措。
發生什麼事了?
轉眼一看,左相嚴啟維也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只聽王守庸寒聲道:「狗相,你好大的膽子!當著如今諸位大人的面,竟然還敢毒害本官!」
「若不是本官修為精深,對你早有提防,如今便慘遭你毒手!」
嚴啟維皺了皺眉,終於反應了過來,道:「本相不知道王大人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呵……你的毒茶便擺在我面前,你說我在說什麼!」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紛紛看向了那杯茶盞,茶盞之中還有半杯茶水殘留。
眾人心念電轉,面色微變。
茶里果真有毒?!
嚴啟維自然也是不信的。
他根本沒下毒,他就算再傻,再恨王守庸,也絕不會做出此等蠢事。
於是嚴啟維冷笑道:「王大人好演技,莫不是從哪個戲班子裡出來,入朝做官的?」
王守庸似乎早就知道嚴啟維會如此狡辯,於是法力一卷,便將那杯茶盞捲起,浮於空中。
「你敢說此茶無毒?」王守庸寒聲質問道。
嚴啟維眯了眯眼,腦中浮現起剛才的場景。
王守庸端茶喝水的動作很乾淨,抿了一口茶,真的只是喝茶。
且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修為高則是如他一般的鎮玄,低也是感玄境界,若王守庸下毒,不可能無人察覺。
他在詐我?
嚴啟維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屑輕蔑,表情卻絲毫未變,依舊是那副不相信的模樣。
「王大人,此茶無毒。」嚴啟維如此說道。
王守庸冷笑一聲,便將茶盞浮空,懸浮至了廳內諸多大人的面前,最終定在了先前在扣押之地,替左相說話的鄭大人面前。
「鄭大人,你不是相信左相麼,你可替左相作證,這茶有沒有毒?」
鄭志面色剎那蒼白,下意識便後退了一步。
「你,你喝過的茶水給我作甚,我不喝!」
王守庸冷笑,法力又是一卷,送至了鄭志旁邊的大人面前。
「那這位大人呢?」
「我,我也不喝……」
「那你呢?」
「我,我不喝……」
「你?」
「不喝……」
「……」
一個個大臣拒絕,王守庸臉上的冷笑卻越發明顯了。
「這也不喝,那也不喝,說到底,諸位大人是不相信左相沒在茶里下毒啊。」王守庸幽幽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色微變。
他們其實也不信左相會用下毒這麼簡單的手段,但嵇豐寧和溫佑運的慘狀還歷歷在目,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們也不願以身犯險。
有大臣面目漲紅,站出來道:「你!左相如此清正之人,怎會使這齷齪手段,你勿要使這種把戲!」
王守庸面色卻依舊寒冷,冷笑著,將茶盞緩緩送至了嚴啟維的身前。
只聽他冷笑道:「左相,你敢說,此茶無毒麼?」
嚴啟維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一抹冷笑。
「王大人好手段,誰也不敢喝,這茶便是無毒,也有毒了。」
「哦,那左相如何說?」
「我便說此茶無毒。」
「如何證明?」
只見嚴啟維雙眼微眯,冷笑。
「我喝了便是。」
說罷,端起茶盞,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