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是個實在人,比劃了兩下,意思就是六指管飯,不過他們的糧食都放回家裡了。
他們幾個祖籍就是京城人,如今操上這個行當,自然不能在家住。
雖說爹娘不管,可怎麼說也是一家人,不能讓人眼睜睜的餓死吧。
這說是一個獨院,其實院子也就十幾平,院子裡就兩間房而已,是秀才家傳下來的宅子。
秀才爹娘都死了,也只有他是毫無牽掛!
李四麟抽完煙,從兜里拿出十張大黑十,「五十元換玉米面和雞蛋,其餘的給我拿十瓶蓮花白。我沒票!」
「夠不夠就這麼多了!」
秀才算帳最准,脫口而出,
「雞蛋沒票一塊二,玉米面沒票兩毛五,蓮花白沒票五元!」
李四麟點點頭,這也是市場價,很合理。
小五子飛起一腳將秀才從凳子上踢下去,破口大罵,
「艹,有你這麼算的嗎,小四爺來拿貨,全按有票算!」
李四麟不屑的白了小五子一眼,
「快滾犢子吧,我用不著你這樣,就按秀才說的算。趕緊給我拿去得了。看著拿,多退少補!在給我搞兩把鎬頭,要好用的!」
這也是他回來的目的之一,景山區的鴿市他不用去,就能搞到物資。
六指和杜老八各占近一半的地盤,而相比較杜老八那個畜生而言,六指還算有人性的。
小五子他們三個出身都不太好,正式工作永遠輪不到他們的頭上,好在三個人都有些功夫,再加上足夠狠辣,在景山區也有些名號。
說起來李四麟和他們不是一類人,但也和那奇怪,關係倒還真不錯。
李四麟住院前,這三個小子就跟六指了,主要是為六指的鴿市保駕護航。
這也是為什麼李四麟從他們這買東西的原因,鴿市可不是簡單給你提供一個買賣的場合,更多的是六指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各類東西。
以各種票據為主,還有部分糧食,不過來路肯定都不乾淨。
六指手下有兩批人,一批是小五子他們這樣身手不錯的,茬架用。
還有一批是佛爺,李四麟估計這些票據以及各種緊俏物資有一部分是佛爺搞來的。
佛爺可不光是從路人身上摸包,還有的專門去各大單位盜竊,當然少不了裡應外合。
更多物資來源李四麟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知道了沒好處。
六指背後也有人,到底是步級還是聽級李四麟就不清楚,他是白手套還是有其他身份,李四麟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沒好處。
這些和李四麟沒關係,六指的名聲不錯,做生意也公道,而且口風很緊。
啞巴看了看小五子,之後拿著錢出去了,剩下幾個人閒聊了一會。
沒多大功夫,啞巴就拎回來十斤雞蛋,四十斤玉米面,十瓶蓮花白,再次比劃了起來,
意思就是先這些,下次小四爺再要的話,再給他拿。
之後剩了其實應該不到三十,但還是給李四麟湊了三十元,啞巴又比劃了一陣,
「剩下的算我的!」
李四麟倒也沒在意,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差這點。
他拎起這些東西,剛準備走,小五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就幫六指哥問問啊,他說了,小四爺要是願意去他那,一個月少說二百,糧肉隨便吃,婆子隨便睡!」
李四麟不屑的回了一句,
「艹,用不著!」
之後他將小五子拽到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打架是你安家的本事,我管不著,但明年開始鴿市里,別碰糧食,自己夠吃存起來點,涉及到糧食的買賣一律不要插手!」
「我只說一次,出了這個門我不認的!」
小五子慎重的點點頭,別看李四麟比他們小點,但做事比他們要沉穩,當然最重要是李四麟他哥李大龍,這可是景山區的活閻王。
他也從李大龍口中聽說現在李四麟已經上班,在官家工作,一定是有些消息的。
何況秀才也說了,今年糧食不富裕,明年要是還這麼旱,那就出大事了。
糧食是個紅線,別看官方怎麼說都行,地底下的人誰碰誰死,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混混更是沒資格牽扯。
李四麟將東西放在自行車上,就走了。
找了一個沒人的胡同,將這些放進空間裡,雞蛋和白酒不是他自己用的,而是準備回去給陳姨,黃叔,陳叔、嬸子他們。
一家兩瓶白酒,兩斤雞蛋,畢竟人家很照顧自己,這份禮別看不算大,可也不錯了。
嬸子那邊準備給拿一斤奶粉,這才是好東西。
其實到現在還不到八點,李四麟也不著急了,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的奔向姐夫家。
可就在此時,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過去的三四個人。
其中一個看李四麟瞅他,居然還罵了一句,
「艹,你丫看什麼看,滾蛋!」
李四麟笑笑,並沒有還嘴,而是拐進了另一條胡同,此時的他有些猶豫,
「媽的,出事了!」
這幾個人身上穿著破棉襖,腰間鼓鼓囊囊,明顯是帶著傢伙事。
不是斧子,就是叉子,這是奔著要人命去的。
罵李四麟那個人脖子上闕黑,那幾個人都是如此,這可不是髒的,而是煤灰滲到皮膚里,很難洗淨。
這幾個人一定來自京西礦區,也就是剛改名的門頭溝。
京城人有句俗語,「家有一口粥,不上門頭溝。」
從前朝開始,那裡就是礦區,不說別的,兩年前,京西礦區小窯少說有二百多個。
自古至今,挖煤這個行當就是吃陽間的飯,干陰間的活。
這些煤黑子能賺能花,也不要命。
別看景山鋼鐵廠的鋼二代敢打敢拼,城裡那些大院子弟一談起鋼二代都頭疼。
可鋼二代們碰到煤黑子時,除非是實在避不開,要不絕對不願意和他們茬架。
和其他人茬架,一般死不了人,可是和煤黑子茬架,那幫人只要是動手那就奔著殺人來的,那幫人下手即黑又狠,也不講規矩。
得罪了他們,晚上摸到你家,一斧子剁掉腦袋也不是干不出來,下黑手之類的更是常有的事。
這幾年光李四麟知道就不止四五起慘案,都是煤黑子乾的!
這條路就是奔著小五子他們家去的,看這架勢不像是普通尋仇,反而應該和六指有關。
六指做人不錯,腦子也活,除了他自己身邊的一兩個親信外,沒人知道他住哪。
找不到六指就得對他得力手下動手。
媽的,早晚得讓人整死。
李四麟苦笑,看來自己不在景山區這段日子小五子他們的名頭越來越響了。
要是就三四個人也無所謂,小五子他們幾個也不是善茬,可這麼一功夫,最少過去三幫煤黑子。
加起來十來號人,要是小五子他們碰上,絕對是死路一條。
李四麟自認倒霉,要是沒看到也就罷了,既然看到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五子他們三死啊。
現在報警已經來不及了。
他猛然給自己扇了一記耳光,罵了一句,
「艹,我真賤,這絕對是最後一次管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