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站在那裡,臉色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今日的朝會上他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老師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可他還是不明白.....
想不明白許多事情。
沉默持續蔓延著,大殿內的氛圍變得尷尬。
趙高從殿外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恭敬的神色:「陛下,胡亥公子那邊說是有要緊的事情要求見您。」
胡亥?
要緊的事情?
平日裡嬴政的確是最寵愛這個孩子,畢竟對於家中的幼子,總是會下意識的偏心一點——尤其是那種不打算讓他繼承家業的孩子。
而眼看著面前的氛圍逐漸朝著尷尬的方向發展,嬴政便想順勢站起來,打發扶蘇父子二人離去。
此時,贏野開口了。
他吊兒郎當的看著趙高,一臉好奇的神色:「哎喲,這不是中車府令麼?」
贏野好奇的問道:「什麼時候,中車府令成了他胡亥的傳話人了?」
「本公子在這裡、我的父親在這裡,你難道瞧不見大父正在與我父親說話麼?」
還不等趙高反應過來,贏野直接「蹭」的一聲站了起來,下一刻直接一腳踹到了趙高的身上,臉上還帶著憤怒與不屑的神色。
「什麼東西!」
他指著扶蘇說道:「此乃國之長公子!」
又指了指自己說道:「我乃國之嫡長孫!」
「長公子、嫡長孫正在與陛下商談國事!這便是大秦最重要的事情!」
「而你!」
「身為大秦的中車府令,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眼力見,還膽敢在這個時候不經允許便直接匯報別的事情!」
贏野怒斥道:「什麼時候這天下成了你趙高的?什麼時候,這章台宮成了你一個區區閹人可以隨意進出、隨意回稟事情的地方?」
「你不過是一條家犬而已,真將自己當成主子了?」
「今日敢在長公子與陛下相談國事的時候替他人邀功,那麼他日是不是就敢在外面替陛下做決定啊?以後是不是還敢矯詔立君?」
贏野的聲音中帶著憤怒的責問,而他的驟然發難也讓趙高都有些反應不及。
事實上,不僅僅是趙高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嬴政以及扶蘇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兩個下意識的看向了贏野,有些驚愕。
此時的趙高下意識的說道:「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見著胡亥公子可憐,所以替胡亥公子傳話而已。」
「陛下!奴婢怎麼敢做出皇長孫殿下說的事情呢?」
一股子茶言茶語裝可憐。
這是趙高的慣用路數了,當年他犯下大罪,被蒙恬以及蒙毅兄弟兩人抓住小辮子的時候,便是通過這樣的手段逃過一劫,甚至被始皇帝特赦。
而如今....
他又想用這樣的手段對付贏野!
可惜的是,他這般的手段用錯了人。
贏野可不是蒙恬以及蒙毅!
只聽得贏野冷笑一聲,然後看著趙高說道:「不敢?那你做了這樣的事情麼?」
他回過頭,看著嬴政,在嬴政還未曾反應過來,未曾憤怒的時候,直接了當的開口說道:「大父,非是而孫兒今日逾越,而是.....」
贏野的眼角含著些許淚水,整個人都像是氣急了,憤怒的哭出來了一樣。
「而是這趙府令做的太過了!」
趙高做的太過了?
嬴政微微皺眉,些許思緒從他的腦海深處漂浮出來,他看著贏野,心中的情緒卻在調動著。
今日朝堂上的時候,他從贏野的「視角」或者說「思路」中看到了很多新的東西,這也讓嬴政覺著,或許從贏野的角度來看事情.....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情況」。
他很想知道...贏野口中所說的「過分」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嬴政沉聲道:「野兒,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趙高背著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聲音中帶著銳利,目光瞬間掃過趙高,那眼睛中如同是要迸發出來的熱烈火焰,似乎要將一切都給焚燒。
看到這憤怒的目光,趙高頓時慌了神。
「陛下....陛下...奴婢...奴婢.....」
他還沒說完,嬴政一個眼神掃過去,趙高便瞬間不敢說話了,他只能夠低著頭,內心祈求著,祈求著這位今日突然開了竅的皇長孫別說出什麼驚天的話語來,將他徹底的拉下去....
趙高太了解嬴政了....
這是一個霸道到了絕點的人,當他覺著你可以的時候,那麼即便是有數萬人在他的耳邊說你的不好,你在他眼底依舊是好的,他不會輕易改變自己對你的看法和待遇。
但....
若真的讓他發生了改變....
那麼改變也是巨大的,幾乎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贏野清了清嗓子,看著嬴政,第一句話便讓在場的其餘三個人都感覺到了驚愕,尤其是趙高!
趙高下意識的握緊了雙手,他萬萬沒有想到贏野竟然真的能看出來!
只聽得贏野開口道:「大父,此人居心叵測,卻並不是背著大父做了一些事情,反而是當著大父的面耍了一些小花招,利用了大父的信任啊!」
「此人意圖十分明顯,那便是挑撥大父與父親之間的父子之情啊!」
挑撥父子之情?
這四個字一出,扶蘇和嬴政都下意識的抬起頭,對視了一眼,而後瞬間看向趙高。
嬴政眯著眼睛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卻好似是在回憶過往的記憶一樣。
半晌後,他才皺著眉:「野兒,你為何這般說?」
贏野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才看著嬴政說道:「大父,您覺著,父子之間若是有了矛盾,怎麼樣子的處理方法才是最好的?」
父子之間的矛盾如何處理?
在嬴政思索的時候,贏野開口:「其實,父子之間有矛盾,只有一種情況。」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有細分。」
「第一種是父親不想了解兒子,不願意了解兒子;第二種是父親想要了解兒子,但兒子卻不願意讓父親了解。第三種.....」
贏野看著趙高一字一句的說道。
「第三種,便是父親想要了解兒子,兒子想要了解父親,但....其中卻有奸佞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