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高三了不要早戀
十月的天氣很熱，溫度直逼四十，然而還沒有一絲風，悶得仿佛空氣都凝固了，地面上隱隱看見熱浪在翻滾。
即便是傍晚，也熱得讓人無法呼吸。
這是為期一周的軍訓結束的一天，軍訓的學生在當天下午就收拾東西回家。
正是正常的放學時間，鈴聲響起，校門處的學生熙熙攘攘、你推我打地涌了出去。
這期間，簡尤一直沒有見過何冬臨。
「小妹妹！」有人喊她。
簡尤扭頭一看過去，是林千帆在叫，他們一群五個男孩在校門口聚集。
何冬臨也在其中，他正靠著門口的那棵大榕樹，一條腿伸得筆直，另一條微微彎曲著，渾身透著悶熱中的懶散。
他似乎也仿佛乍然聽到簡尤的名字愣了一下，好一會才緩緩轉過頭來看她。
又是一愣，隨即忽地笑起來，笑了半會又仿佛顧忌什麼，硬生生地把笑容憋了回去。
只露出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意味深長。
她軍訓了一周，曬得如同一塊黑炭，一張口越發顯得一溜的牙齒白的刺眼，她自知現在難看到極點，有些躲閃。
看見他白得發亮的皮膚，有些難受地低下頭去。
「過來！」林千帆把手上肩膀上大包小包的簡尤拉了過去。
何冬臨看著來到跟前的女孩，左右打量著簡尤，最後只忽地一抿嘴一皺眉，半惋惜半遲疑著道：「怎麼曬成這樣？」
簡尤有些憤憤的，又羞又惱，也就沒好氣地答：「軍訓唄！」
何冬臨聞言眼底又有了笑意，只是十分的淺，仿佛不是笑，而是情緒的涌動而已。
「小妹妹，哥哥去網吧，你要不要一塊？」林千帆對簡尤總是很熱情，偶遇她總會打聲招呼。
這讓何冬臨多看林千帆一眼，嘴角抿著的笑意微微消了，只說：「別帶壞她，而且她還沒滿十八，去不了。」
林千帆本來就是開玩笑，但轉眼一看何冬臨認真的態度，微微有些愣住了，便沒說話。
林千帆惋惜，然而他們最後也沒有去網吧，他們去的是圖書館，他們嫌教室里沒有空調，逃了晚自習，幾個人去附近的圖書館。
這是簡尤第一次來圖書館，她之前甚至不知道高中附近有這樣一所圖書館。
這是一個開闊高敞的建築，裡面十分亮堂，晚上七點鐘，他們一行六個人走了進去。
冷氣一下子潮水似的打在他們身上，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得嘆慰著，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原本在簡尤身上的大包小包都落在他們幾個人手裡，他們爭著搶著要幫她拿，她甚至無法拒絕。
空調開得太足，冷得不可思議，大夏天的他們都穿著一身短袖，甚至還被汗水打濕了。
沒多久，簡尤便一直打噴嚏打個不停，引起了圖書館裡其他人的注意。
簡尤連忙跑了出去，到室外打噴嚏，她難受得一直揉鼻子，可是還是無濟於事。
「走。」
驀地，她的手被牽住，把她猛地往前拉，她詫異著抬頭一看，只看見何冬臨的背影，她想問去哪，但卻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去——哈恘！」
打得何冬臨把眉頭都擰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去給你買件外套？」
簡尤頓住，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鼻子嘴巴，另一隻手就在他的手裡，感受到他指間還纏繞著空調的冷意，冷冰冰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但是她下意識地要掙脫，卻被他死死地牽住。
她盯著兩人牽著的手，心裡猝不及防地一跳，仿佛心率不齊似的，跳得緊張。
他的態度十分自然，自然得有些不正常，仿佛應當如此似的，他感覺到簡尤的掙扎，只更用力抓住了。
「你幹嘛！？」簡尤反應有些激烈，猛地掙開他的手。
何冬臨一愣，似乎有些詫異，下意識地鬆開了手，臉上露出一絲愕然，像是什麼已經引以習慣的事情突然被打破了規律似的。
「你幹嘛牽我手？」簡尤憋紅了一張臉，有些慌亂，但眼裡卻冒出一絲抗拒的敵意，像被人侵犯了領土的貓。
在炸毛。
氣氛僵住了一秒，連空氣都靜寂起來，最後是何冬臨悵嘆一聲，低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介意，之前……」
之前因為圍毆被叫家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牽著她就闖出了辦公室。
「沒有哥哥會這樣牽妹妹。」簡尤冷淡了一張臉，曬得有些黑的臉上有些嚴肅和板正，她警告似地說。
何冬臨很淡地笑了一下，像冰面上微微裂開的那些細紋那樣，微不可查，「是嗎？」
「朋友之間也不會這樣牽手——哈恘！」她說著又捂了嘴打噴嚏，只連眼淚都打了出來，淚汪汪的。
他定定地看著她，似乎在想些什麼，好一會才忽然回過神來，笑得有些含糊：
「第一次做人哥哥，請多多關照。」
簡尤不明所以地愣住。
「開玩笑逗你玩的，走吧，是我過分了，我向你道歉。」何冬臨話鋒一轉，像無條件投降似的。
「去哪？」簡尤也不想追問下去，只好讓這件讓人尷尬的事情就這樣跳過，不去追究。
「你不是冷麼？買外套。」他說得理所當然。
然而簡尤卻從來沒試過這種，一冷就去買衣服的情況，對於何冬臨土豪的行為，有些驚訝又詫異。
「不去，我沒錢，我可以回家，我剛剛軍訓完，很累。」簡尤悶悶地說。
她來這裡就是林千帆死皮賴臉要她過來的，她早就想回家了。
何冬臨卻不置可否地往前走，也不說去哪，但是也沒有讓簡尤回去拿背包的意思，「走吧。」
這次，兩人保持了合適的距離。
最後何冬臨還是給她選了一件外套，大大方方的款式，並沒有很厚。
兩人在店裡試穿，簡尤好幾次想逃了出去，卻都被他拉住了，他只笑著讓銷售員拿合適的碼數。
那銷售員姐姐似乎很喜歡何冬臨的臉，跟他說話都眉開眼笑的，十分親近。
「先生，這件就是小碼，這是你妹妹嗎？長得真可愛，我這裡時不時都會有一些折扣，你加我微信，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剛剛軍訓完曬成碳的簡尤此刻跟可愛真的搭不上邊。
她不言不語地沉默著，扮演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小妹妹，委屈這個銷售姐姐假話真說，真的是為難了。
「嗯？」何冬臨正把外套往簡尤身上套，聽見銷售的話才抬起頭來，有些許茫然，似乎剛剛並沒有聽清楚銷售說的話。
「額，我剛剛說……」
「不用了，我有女朋友了。」何冬臨笑著打斷了銷售的話，銷售姐姐一聽，頓時有些失落，但還是很熱情地招呼何冬臨。
他爽快地拿著外套付了款。
899元。
嘶——簡尤這才看到價格，心在滴血，提著袋子出了商店，就拽了拽何冬臨衣服的下擺。
他回過頭來。
「899，我會每個月分期還給你的。」她輕皺著眉，說得有些不精神，她很糾結，899塊錢得還多久。
「我送給你的，不用還。」他似乎覺得簡尤糾結的模樣很有意思，一張笑臉皺巴巴地揉在一塊，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他頓了一下，悠悠地道：「你看女孩多點表情才可愛嘛。」
簡尤臉上的表情舒展開，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表情豐富起來。
她從來以為自己是沒有什麼表情的人，就連身邊的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仿佛她天生就沒有表情，天生就孤僻。
「不，我會還你的。」簡尤強硬地說，每個字都像石子從懸崖山上滾落，細碎但結實。
「周姨不是很少給你零花錢，你怎麼還？」何冬臨似乎只覺得好玩。
「我每天都有十塊錢早餐錢，我可以從早餐里省。」她似乎斬釘截鐵，不再容許何冬臨反駁。
何冬臨的笑容帶著無可奈何與些許不在意，見她這樣堅持，便答應下來。
兩人往圖書館裡走，路上簡尤踩著路燈下的影子，她忽然回想起他跟銷售說的話，心裡一突，遲疑又遲疑，最後還是問：
「你有女朋友了？」
「怎麼了？」何冬臨不答反問。
「你高三了不要早戀……不，黃昏戀，會影響學習，畢業要是考不上同一所大學還要分手，對兩個人都不好。」
簡尤頭頭是道地分析，並且還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微微自己附和自己地點點頭。
但說著說著一頓，卻又有些茫然起來，似乎並不明白為什麼介意何冬臨有女朋友的事情。
他模樣極好，高中又多女生喜歡他，有女朋友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誰知道何冬臨聽了她的話，突然笑起來，不是輕笑那種，而是放聲笑起來，細細碎碎的笑聲從他口中跳出來。
像雨水打在樹葉上淅淅瀝瀝的聲音，輕飄飄又沉甸甸，音量不高，卻笑到簡尤的心底里去，像拿羽毛在她心上瘙癢似的。
心尖直抖著發癢。
「你倒是比我媽還關心我早不早戀，誰教你這樣人小鬼大的，先管好你自己。」他一把按住她腦袋猛地蹂躪一番。
把她本來就蓬鬆的頭髮揉得更是炸毛似的，簡尤怨念地瞪他。
他卻笑得更開心了，肆無忌憚的。
然而他還是沒有回答，是否真的有女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