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小阿清篇(二)
小阿清長到十三歲,才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父親到底是幹什麼的。
因為父親帶她去了一趟研究所,她第一次見這樣的地方,莊嚴得讓人不敢開口說話。
坐著父親的車進了門,就是空曠偌大的院子,越過院子才是那雄偉建築的本體。
高得讓人一抬頭看不見盡頭,左右也看不盡。
有兩個保安模樣的人迎著車過來,開口就是:「所長。」
小阿清懵了一下,只見自己父親輕輕點了點頭,那神色,和在家裡全然不同,多了幾分嚴肅和沉穩。
他牽起她的手,一起往裡走,小阿清看見路過的人,無不對自己父親招呼示意的,十分恭敬。
有一個男人奔了過來,走到父親的跟前才站住,瞟了她一眼,又正色說:「臨哥,陳總已經在等著了。」
見父親點點頭,男人才像是剛看到她似的,驚喜地掐了她臉一把:「咦,這不是小阿清!?」
小阿清嫌棄地一躲,沒躲過,讓他掐住了,有些憤憤不平地瞪人。
父親不以為意地點頭:「小阿清,叫胡叔叔。」
「胡叔叔。」
小阿清自然乖巧地喊。
這胡叔叔頓時開心得眉開眼笑:「真乖,你不怕不記得了,你剛出生那會兒我還抱過你的。」
小阿清尷尬得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往父親身後一躲,偷偷打量這個胡叔叔。
這胡叔叔穿得得體,身量沒父親高,對這父親並沒有旁人那種敬畏的態度,多幾分親近的意思。
見她這樣羞怯,他一邊笑著一邊跟著走,說:「這孩子不知道像誰,簡尤姐那麼直接銳利,你又不是這樣怕生的。」
父親一副隨他說話的樣子,聽到這才有了反應:「別被她騙了,在家是個混世魔王,出來被唬住了。」
小阿清捏了自己父親一把,才聽到父親低笑出聲。
她跟著父親和胡叔叔上電梯,一連上了好幾十層,耳朵都有些轟鳴了,才到點,一出電梯門就聽見有人齊聲喊:
「所長、胡秘書。」
頓了一下又「咦」了一聲,才聽見胡叔叔介紹:「所長女兒,叫小阿清。」
一群人都又驚又好奇,一個個的眼神往她那瞟,又故作嚴肅的掩飾一下。
父親把她領到一扇門前的沙發上,按下,吩咐:「別亂跑,我去見個客。」
小阿清只好點頭,便看見父親和胡叔叔一起進了那扇門,門還沒關的時候她透過縫隙看見裡面坐了個漂亮女人。
年紀似乎比父親要小几歲,長得清麗,氣質清純,感覺是小阿清至今親眼見過的,可以跟母親比肩的女人。
漂亮女人一見到父親眼睛登時就亮了,直呼父親的大名:「何冬臨!你才來。」
父親笑了笑:「陳總這次來,是又看上我們什麼項目了?
上……」
門便關上了,隔絕了小阿清的視線,和裡面的聲音。
這個會,一開開了兩個小時還沒完,小阿清早就沒了耐心,要是在家,估計早早地溜了出去浪了。
現在能坐在這個地方兩個小時,已經很給面子。
那些個員工已經給她買了幾撥吃的,喝的,玩的,生怕她坐不住。
但她還是坐不住,見一邊坐著工作的姐姐沒注意,轉眼就溜到了電梯口去,夾在人群中下去了。
跟著那些人下電梯,不知道是些什麼地方,一個走廊直通,兩側都是房間,一溜過去數都數不清多少個房間。
她這才注意到那些人都穿著白色的袍子,一個個下了電梯之後便各自進了一些房間的門口。
她跟著其中一個人的後面,抬頭看見一扇扇門外都寫著「實驗室」然後緊跟著1234這樣的數字。
約莫知道是什麼意思,有些朦朧,又有些好奇,跟著那個人的後面想溜進去看看。
誰知道人還門進得了門,一下子就被提住了後衣領,被輕輕一帶,她險些跌坐在地上,幸好又被一推,才站穩了。
「哪來的野小孩?」
小阿清一聽就怒了,登時扭頭看是哪個人口出狂言。
便看見一個男人,大概二十來歲,身上也穿著白袍,眼上戴著眼鏡,正靠著牆邊,抱著手審視她。
男人長的劍眉星目的,都被一副眼鏡擋在了後面,面容俊朗,神態嚴肅帶幾分笑意,像是在街邊看見什麼髒兮兮的小貓小狗似的神情。
「我才不是野小孩。」
她自然為自己辯駁。
男人挑一挑眉,站直了身子警告似的說:「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去別的地方玩去吧,不然小心被切片了做研究。」
這話說得小阿清毛骨悚然的,分明被唬住了,但不願意露怯,便硬著頭皮冷哼:「少來嚇我,你敢這樣,看我爸不先把你切片了研究!」
男人有些愕然,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狂言狂語」,打量她好半響,笑了:「現在的小孩子真囂張。」
小阿清幼稚地哼了一聲。
男人搖搖頭,問:「打哪兒來的?
我送你出去,別在這晃了。」
忽然門口有人探頭出來:「阿虛,開始了——咦?
哪來的毛孩子?」
被稱為阿虛的男人似乎有些為難,他扶了一下眼鏡才說:「不知道哪來的,不能讓她亂跑了撞壞什麼東西,到時候就麻煩。」
「那怎麼辦?」
探頭出來的人問。
阿虛便下了主意:「讓她進實驗室呆著,我們看穩了她,下班再把人送走吧。」
「好。」
小阿清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呢,就被這個叫阿虛的人給拎了進去,一進去便看見當中一張大桌,桌上各種玻璃器皿,四周都是機械儀器。
整個室內瀰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嗆鼻。
屋內人不少,看見阿虛帶進來個小孩子,一時都愣住了。
但是阿虛沒解釋,只是把小阿清一推,推到一個洗手池旁,道:「按照上面的流程洗手,把頭髮綁起來,外套脫了,套白袍。」
小阿清好奇,於是依著都做了,那白袍太長,套在她身上就是小孩穿大人衣服。
阿虛正在桌前搗鼓什麼,聽到動靜才扭頭警告她:「亂動東西就真的把你片了做研究。」
小阿清嗤之以鼻,只是左顧右盼,並沒有動手。
實驗室里也無聊,她看不懂他們在做什麼,但是幾個人都圍著阿虛在看,她也湊了過去,瞪著一雙什麼都不懂的眼睛在看。
然後開始了她的問東問西之旅。
一開始旁的人也回答她幾句,到最後都煩了,只有阿虛會不厭其煩地回應她。
但她問的實在無厘頭,問這個幹什麼的,那個為什麼長這個樣子,那個又為什麼是這個顏色,千奇百怪。
眾人嘆了一聲,覺得也就阿虛才有這個耐心。
他們剛準備下班,走廊外就亂糟糟的,有人打開門一看,走廊外有幾個文員在一間間實驗室敲開了門在問什麼。
敲到阿虛這個實驗室的時候,還沒等門前的人問怎麼回事,那個女文員登時就哭了:
「天吶,你竟然跑這來玩了!」
然後跑進去一把拉住了小阿清,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小阿清不解,其它人更不解,女文員才解釋:「這是所長女兒,讓她乖乖坐在會客室門口等著,誰知道自己跑了,整個研究所上下找了三個多小時!」
若不是實在哪都找不到,也不會找到實驗室這一層來。
實驗室這裡是有明文規定的,普通員工不得入內打擾,違規者直接辭退。
但是女文員沒辦法,趁著所長還在會客沒發現,她不敢驚動,只好私自下來找了,每一間的研究室都囑咐了別說出去。
幸好找到了,不然女文員真的要涼,天知道她托上托下地讓人找,弄了個怎樣的天翻地覆。
「這是所長女兒?」
阿虛驚異地看向小阿清,打量半響。
「是,叫小阿清。」
女文員答。
阿虛才收回目光,笑了:「不及臨叔的風採氣韻,也沒有簡姨的容貌性子。」
說著,像是覺得對小孩子有些苛刻,於是「好心」地補充一句:「不過好奇心挺強,好事。」
小阿清:「……」
女文員笑了:「還小呢,哦,對了,零經理讓你下班去她辦公室。」
阿虛這才點頭:「知道了。」
「怕又是零經理又要訓你了。」
阿虛聳肩不置可否:「我媽是這樣的,我習慣了。」
說著,脫了白袍要出去,小阿清也跟著女文員一同出去,她望著阿虛的背影,有些憤憤不平。
怎麼的就沒有父親的氣韻,母親的容貌了?
心裡便生了憤懣,瞪著阿虛的背影恨不得把他的樣子刻進腦海里似的。
「呸!假君子!」
女文員頓時笑了:「別這樣說,你出生那會,人家才九歲,都拿了國際青少年生物學家一等獎了。」
小阿清:「……」
九歲?
什麼怪胎!
想著,又覺得自己九歲還在玩球,離家出走,頓時又有些萎靡下去。
難怪人家說她沒有父親的風採氣韻,跟人家比,她真的差了不止那麼一點兒半截,但又不甘心,於是生出好勝心來。
心裡便把這個阿虛給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