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茅塞大開。
你讓他自己考慮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
哪些需要絕對保密,哪些可以公之於眾,
他還真沒有這個評判的能力。
他太擅長泄密了,
一旦說到興頭上,那是根本顧不到這麼多的。
所以,
如果稍微那麼換一下思路,
拿著別人的秘密來即興發揮,
這樣一來,
也就既能說的痛快,也不用擔心泄密了。
至於會不會出現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情況,
這是絲毫不用擔心的。
因為丑國很爭氣,
其超級大國的體量、冷戰時期的科技嘗試,以及在前沿理論物理上的冒進,
使得它在上世紀積累了大量的資料和秘密,
給顧然提供了一個豐富的素材庫。
說實在的,顧然在理論物理上的成就,丑國的這些資料和論文可以說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他總說自己無師自通,
但如果非要讓他說一個老師的話,
那麼他發自內心的回答一定是——丑國。
向來尊師重道的顧然,
已經在挑選起了待會兒要解密的內容。
……
而此時的彈幕上,
似乎還沒有人察覺到在顧然的腦海中已經進行了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
他們仍舊熱烈的討論著「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問題。
但畫風已經全偏了。
原本的學術思考,逐漸變成了情感樹洞節目。
最終把答案高度統一的集中在了「愛」上,
然後就再沒有人去從科學的角度分析了。
而一提到『愛』,
一眾深夜emo選手,頓時就打了雞血。
各種離譜emo小文案開始在彈幕上飄過,
「其實我沒有刻意等他 只是後來喜歡不上別人了。」
「那段不清不楚的曖昧階段要比戀愛更甜。」
……
看著已經逐漸淪陷為網抑雲的直播間,
顧然黑著臉,嘴角微微抽搐。
「房管呢,出來幹活了,把這些玩尬的都封一下。」
周怡然小聲回應道:「我們房管現在應該還在治安所里……」
直播間裡那些emo的觀眾,聽到這麼悲傷的消息,
瞬間全樂了。
與此同時,
中科大附近的治安所內,
高晨起等人隔著鐵窗看著遠處顧然的直播,也是清醒了許多:
「記住那些發『哈哈哈』的id,等出去了給他們全封嘍。」
……
隨著直播間逐漸恢復正常,顧然這才接著引導道:
「如果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是因為『愛』,」
「那『愛』在物理角度又該怎麼解釋?」
聽著顧然的問題,
直播間所有觀眾近乎不假思索的給出了否定的答覆。
就像子不嫌母醜一樣,
「愛」這個東西,在眾人看來是科學所解釋不了的。
它太無所不能了。
彈幕也紛紛回應:
「愛這個東西它本來就不科學。」
「我覺得自己很差勁,可我媽卻覺得我很棒。」
「嘶……那按照顧神說的,是不是可以說是父母把我們這個不好的結果,輸出成了好的結果?」
顧然打斷了觀眾們的議論,補充道:
「正如同我剛才說的,物理理應解釋一切,」
「不管是具體的『情人眼裡出西施』,還是寬泛的『愛』,理應都可以用物理來解釋。」
「比如『情人眼裡出西施』。」
「其實除了情人或者親人,哪怕是同事、同學、同桌,在長時間的相處之後,也都會慢慢變得順眼。」
「甚至除了人,就算在你書桌上放一個很醜的石頭,在相處很久之後,你也會發現這個石頭沒那麼不堪入目了。」
顧然說完,
隨即屏幕上很快就出現了許多感同身受的彈幕。
「太贊同了,比如我和我同桌就是。」
「我剛分班的時候,超級不喜歡我同桌,呆久了感覺也就還好了。」
「之前抓娃娃抓到了一個很醜的娃娃,然後隨手就丟到了床頭,過了一段時間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麼丑了。」
「好像是這麼回事。」
「這個是因為我們適應能力強吧?」
……
顧然看著彈幕,搖搖頭:「『適應』這個詞過於主觀和模糊,如果用物理語言來描述的話,我更傾向於稱之為『同頻化』,或者說我們在很早之前提過的那個概念——意識共振。」
「人類對同頻的事和物都有著一定的傾向性和好感度。」
「說一個大家應該都聽過的一個實驗——鐘擺共振同頻實驗。」
「面前放置七八個鐘擺,」
「然後隨意撥動所有鐘擺,」
「在剛開始的時候,這些鐘擺進行著雜亂無序的擺動,」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鐘擺有的在變慢,有的在加快——」
「它們的頻率正在變化、趨同,」
「當達到臨界時間之後,鐘擺的擺動頻率和發出的聲音開始一致。」
說罷,顧然停頓了片刻,拿起水杯捶了捶浮在表面的牙膏和茶沫,平靜的說道:
「事實上,從基本粒子到恆星黑洞,從一滴水到一個生命,從宇宙大爆炸的那一瞬間起,宇宙的一切,便無時無刻不在振動。」
「所以,『情人眼裡出西施』或許只是一個常規的物理現象,遵循著物質與物質之間的共振同頻的基本物理規律,當人和人、人和物、人和事在一段時間的共振達到同頻之後,自然也就變得不那麼礙眼了。」
經過顧然的解釋,直播間的數百萬觀眾都沉默了下來。
這個解釋並不複雜,
甚至涉及到的只是一些非常基本的物理現象。
但正是因為基本,才讓他們更加感到不安。
因為顧然似乎正在把一種非常複雜且詭譎的東西,拉向更低維度。
在所有人都認為情人眼裡出西施,是人性和感性美妙交織之下的結果時,
顧然卻告訴他們,共振現象其實是最基本的物理規律。
就像熵增一樣,構成了這個世界最基本的邏輯。
「如果是基本的物理規律,那也就是說任何兩個物體之間都有可能共振?」
「我靠,原來我覺得我老婆越看越好看,不是因為我愛她,只不過是共振?」
「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愛』又是什麼?」
「我分明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愛』的。」
直播間只剩下一部分觀眾仍舊堅持認為人性是高級的,
他們如同舊時代的殘黨,固執的相信人性是凌駕於冷冰冰的物理法則之上的東西。
而他們手中的武器,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