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直播平台。
不計其數的觀眾,在這個深夜開始禿頭。
顧然沒有補充說明的時候還好,
他們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啥都不懂,
然後也就不用去思考,純把直播當成睡前的BGM來聽,毫無心理壓力。
但顧然補充說明之後,
把一個本來不可能懂的問題,變成了一個沒有門檻的基礎選擇題,
就像是精心構建出了一個物理學陷阱,給他們營造了一種可以思考的假象,把他們這群物理小白騙進來鯊。
雖然他們看似只需要在這兩種可能之間二選一,
但當開始思考該如何選擇的時候,
方才發現思緒已經陷進了沼澤之中。
「這兩個有什麼區別?」
「杯子不就是從那兒到這兒麼?」
「說的是過程!」
「過程?就是杯子在移動啊,難道杯子沒動嗎?」
「顧神問的應該是杯子在移動的時候,杯子經歷了什麼。」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那有什麼區別?」
「就是杯子從這兒到這兒了啊?」
彈幕上激烈的討論著,
這個問題在絕大部分觀眾看來,和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沒有什麼區別。
他們的心情始終在「這有什麼問的」和「問我有什麼用」之間徘徊。
你要說簡單吧,
這杯子就是杯子,從A點運動到了B點,僅此而已。
你要說複雜吧,
經過顧然這麼嚴肅的一問,他們還真覺得這麼簡單的現象裡面可能蘊含著天大的秘密。
當然,
直播間人多的好處也很快體現了出來,
龐大的觀眾基數中總有一些認真思考、善於發現問題的觀眾。
在毫無意義的彈幕輸出過後,
經過仔細思考之後的觀眾,這會兒開始陸續發表自己的見解。
「顧神應該說的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比如第一種可能,」
「杯子只是像我們眼睛觀察的那樣,從起始位置運動到了終止位置,」
「這個杯子還是這個杯子,只是所在時空中的位置發生了變動,實際上物質本身沒有任何變化。」
「我不知道這在物理學上怎麼描述,伽利略變換?靜電力學時空觀?」
「反正好像是傳統物理學的範疇。」
「第二種可能,理解起來可能會有點抽象,」
「我理解的是這個杯子從起始位置移動到終止位置,其實在時空中已經重新生成過無數次,」
「就像我們在屏幕上移動滑鼠的光標一樣,看上去一直是這一個箭頭,但實際上在移動的時候,已經生成了無數次。」
當彈幕上有人將顧然說出的兩種可能進行闡釋和解析之後,
不少人才恍然大悟。
第一種可能,其實所有人都能接受,
因為他們看到的世界就是這樣,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認為這個世界應該是這樣。
他們真正難以理解的是第二種可能。
因為那是觀察之外的世界,
每天每個人都會有意無意的移動無數東西,尋找無數東西,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沒有人會往更深層次去思考,
因為這對他們的生活和工作毫無意義。
他們只需要拿起筆,抄寫那些知識點或是會議精神,
不會有誰會閒的蛋疼思考這根筆的移動實際上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這時候所有人看到彈幕上對第二種可能的解釋之後,
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種說不上來的新奇。
不少人也開始感覺到,這個平平淡淡,索然無味的世界,似乎並非那麼無趣。
「原來第二種可能是這個意思……」
「啊嘞?滑鼠的光標原來是隨著移動一直生成的嗎?」
「前面的……有點常識好不好……滑鼠箭頭本來就是顯示器上的一個形狀規則的色塊罷了……」
「如果你電腦卡過,你就沒有這個疑問了,我家的老電腦之前卡住的時候,拖動滑鼠的時候就留下了一堆殘影,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原理了。」
「我湊,那第二個可能如果是真的,那這個世界就太玄了。」
「那不就意味著起始位置的那杯水,和放在終止位置上的那杯水已經不一樣了?」
……
彈幕上激烈的進行著頭腦風暴,
顧然捧著水杯,一邊喝水,一邊平靜的看著觀眾們自我領悟。
這個問題雖然看上去很簡單,
但背後是幾個物理體系的激烈博弈,
因為直播間的觀眾絕大部分人,在生活中已經和物理學徹底分道揚鑣,
所以顧然能做的只是把這個台階重新放置在所有人面前,
而如何跨上這個台階,得由他們自行思考。
如果連這一步都要引導的話,
那這場直播註定將會流於形式,難有什麼收穫。
顧然看向周怡然:「你明白了嗎?」
周怡然雖然一直盯著屏幕上的送禮ID,但對於顧然說的話,她也是有思考的。
「嗯嗯,」她點點頭:「本來不懂,後來有彈幕拿滑鼠舉例,我一下子就懂了。」
顧然點點頭,放下水杯,接著說道:「那我們先說說第一種可能。」
他目光盯著桌子上的那個茶杯。
「第一種可能其實就是我們所觀察到的世界,也是經典物理學範疇。」
「在這個經典物理的體系中,物體移動,星辰運轉,五顏六色和奼紫嫣紅的一切,有著一種規律的美感。」
「但正如同我們剛開始所說,」
「我們對於宇宙的認知是局限且片面的,所以能被我們觀察到並總結出來的規律,必然也是局限且片面的。」
「那麼,經典物理體系的問題出現在哪裡?」
顧然又提出了問題,
然後直播間上億觀眾頓時心中一緊。
「求求別問了!」
「真別問了。」
「我是個文盲,我就想好好看個直播,我有錯嗎?」
「阿姨都六十多了,阿姨眼睛老花,阿姨就不和你們年輕人一起觀察了。」
「問題出在哪裡?」
「問題出在我沒有意識到看直播還有學歷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