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上叫苦不迭,
「問題出現在哪裡」
短短的七個字,
算是絕大部分觀眾這輩子所能遇到的最難的問題了。
這相當於是在對一個物理體系提出詰問。
而他們何德何能,
一群混吃等死的碳基生物罷了,哪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顧然對彈幕上的擺爛是非常頭疼的。
「大家再思考思考,其實答案已經蘊藏在上一次的直播里了。」
觀眾聽到了顧然的提示,依舊不為所動。
思考不了一點兒,
他們能把顧然的視頻完完整整的看下來,就已經是對大腦的極致壓榨了。
還要聯想?
他們倒是也想,
但從未受到過如此虐待的大腦現在已經先睡了。
現在雖然他們人還待在直播間裡,眼睛還在屏幕前忽閃,但實際上早已經進入了「如睡」狀態。
顧然看著逐漸稀少的彈幕,
竟在這數千萬人的直播間中,感受到了本不該屬於這個人數的淒涼,
「好了,大家醒醒,」
顧然輕輕敲擊著桌子,陸續把觀眾們從睡眠模式中激活過來。
「大家應該還記得,我們說過這個世界是不確定的世界。」
「因此第一種假設所存在的問題其實顯而易見——在它的描述語言之下,塑造出來的卻是一個絕對確定的宇宙。」
一看不再提問,直播間頓時間就又熱鬧了起來,
大量彈幕又開始密密麻麻的充斥在了整個屏幕上。
「我剛才想的就是這個原因。」
「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對,用這個描述杯子就是完全確定的了。」
「運動確定,物質確定。」
「我他娘真是個物理天才!」
……
觀眾就是這樣,
他們的活躍程度和大腦接受的任務成反比,
大腦需要處理的信息越多,則活躍度越低,
當大腦不需要處理任何信息的時候,活躍度便無窮大。
甚至有不少觀眾連反比都不是,
而是誇張的非門邏輯,
大腦輸入「1」,活躍度立馬輸出「0」,
大腦輸入「0」,活躍度立馬輸出「1」。
玩什麼漸變?
哥們兒主打的就是一個突變,在死與活之間反覆橫跳。
也別怪哥們不動腦子,
哥們不是不想動,
哥們是沒有,
都沒有了咋動?
……
作為一個成熟的主播,得懂得為觀眾考慮,
吃得苦中苦,方能伺候人上人。
所以當顧然意識到這一點後,
也是趕忙進行自我檢討,
一邊吸取經驗,一邊做出調整——
也不指望兄弟們再進行什麼深度思考了,
在講述的時候,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表述更直白一些,以方便他們理解,
提問的話,也儘可能的簡單一些,
當然,這個提問的目的也不再是敦促他們思考,
而是單純去判斷他們是否入眠。
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主播和觀眾的腦子也是在這個凌晨雙向奔赴了。
「剛才那個水杯運動,對大家來說可能是有點難了,」
「那我再簡化一下,」
「大家睜開眼睛看下這個杯子,」
顧然把手放在杯子,在桌子上平移了一段距離,
然後說道:
「按照第一種經典物理學描述,這個杯子在這個平面上進行了一次勻速運動,對吧?」
彈幕上飄過【對】。
「根據運動的時間和運動的距離,大家很容易列出來一個時間和位移的運動學函數關係式,對吧?」
彈幕上飄過【對】
「這時候我們一般會限定一個時間t,」
顧然思索了一下:「比方說我剛才移動的時間是三秒,所以t的取值範圍就被鎖定在【0-3s】,」
「接著,只要我們在這個區間裡取出任意值,就能知道在運動過程中這個時間點,水杯所處的確定位置。」
「這一點,大家都沒有什麼疑問吧?」
一連三個弱智問題,
把觀眾們的自信心直接給問出來了。
所有人都是非常活躍且理直氣壯的發出了「懂了」「木得一點問題」之類的彈幕。
這是非常簡單的義務教育階段運動學入門知識,
完全在觀眾們的理解範圍之內。
顧然看觀眾清醒了一些,這才繼續深入。
「如果把這個時間位移的函數關係轉換成圖像,那麼它將是一條平滑且連續的直線。」
「這意味著理論上任意時間下這個水杯的狀態和位置都是確定的。」
「而這個移動,也是一個平順且連續的過程。」
「請大家注意,我用了『連續』這個詞語。」
「大家現在心裡記住『連續』這個詞語,然後對於第一種假設的思考到此為止。」
顧然打了個響指,中斷了觀眾們的思緒,然後捧起茶杯小灌了一口:
「接下來我們開始思考第二種可能,」
「也就是像素點宇宙假設,」
「嗯……這樣,我們用視頻來做類比,」
說著,他拿出手機,用手機攝像頭對準水杯:
「假如我們用攝像機錄下這個過程。」
「然後把攝像機錄下來的視頻以MP4格式進行儲存。」
「那這個MP4文件,代表著什麼?」
停頓了片刻,
直播間鴉雀無聲,
不過當大家接受了錄像的假設之後,他緊接著自問自答:
「實際上,這個MP4文件,也可以看做是這個運動過程的『函數表達』。」
「視頻裡面可滑動的進度條,是輸入的時間,」
「畫面中杯子所處的位置和狀態,就是輸出的結果。」
「這麼理解,大家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觀眾們依舊給出了肯定的回覆,但是這次底氣已經很明顯沒有前面那麼足了。
因為似乎在顧然的引導下,他們感覺事情似乎逐漸複雜了起來。
雖然每一個步驟都很簡單,
可當無數『是是是』、『對對對』的步驟疊加到一起之後,
就變的有那麼一些古怪了。
所有人察覺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氣息,但並不明確。
因此只能盯著直播,等待顧然的答案。
顧然緩緩捧起水杯,
開始思考了起來。
這種極為入門和簡單的問題,在之前是用不著動腦子的。
但現在,他不得不頭疼於該怎麼用周怡然都能聽得語言來講述給直播間的觀眾們聽。
這比他搞前沿理論研究難度要大得多。
但他不白思考,
直播間裡的老觀眾們看顧然把茶杯放在嘴邊,
也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嘉年華回應。
思考這件事,他們的確不怎麼擅長,
但還好打賞這件事用不著思考。
非條件反射就完了!
至於為什麼是非條件反射而不是條件反射,
這又是一個知識點,
因為條件反射還要經過大腦皮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