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四品爵,大多封給大臣的妻子或者母親,但偶爾有皇族的愛妾在主君死後得一些體面,得以賜宅別居。
盧寒煙怎麼能接受這個封號!
「皇兄生前最是賢明節儉,若是他在世,只怕判的比朕更重。」
周惜朝淡淡看了盧寒煙一眼,「大嫂乃是端王之母,朕也就不另賜宅邸了,你們母子一會兒一同出宮取端王府就是了。」
這意思就是要讓他們母子提前出宮去了。
本來預計的是要讓二月二那日端王生辰,風風光光的從正門出宮去端王府,而盧寒煙則繼續賴在東宮裡把持後宮。
端王絕望的望著周惜朝,想哭幾聲,卻因為方才被洛陽王打的實在太狠,臉疼,哭不出來。
他想說話,又怕多說多錯,惹得洛陽王又來打人。
只能忍氣吞聲的撇撇嘴,委屈巴巴的看著洛陽王,目光中隱隱的有幾分倔強不甘。
他希望周惜朝看到這眼神。
可惜周惜朝沒注意,洛陽王看到了!
小孩兒正色道:「母親有過,身為人子不行勸諫之責,反而巧言令色,文過飾非,此乃是大不孝。」
端王趕緊把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收了回去,老實的跪好了。
周惜朝伸手拍了拍洛陽王嚴肅的小臉蛋,笑眯眯道:「嗯,有理,朕今日方知,三弟果決公正,朕不如也。」
「端王大不孝,乃是先生教的不好,請皇兄延請一個嚴厲的先生教導便好。」
端王一聽,稍稍又鬆了口氣,還好只是褫奪母親的封號,不是褫奪他的。
若是能請一個名聲好的師父,也為將來奪嫡多一分助力。
他眼睛都亮了起來,趕緊道:「三叔說的極是,從前都是我錯了,先生礙於身份,對我太過寬容,所謂嚴師出高徒,侄兒不怕先生嚴厲,只怕先生不嚴厲。」
周惜朝點了點頭,又笑著問洛陽王:「三弟覺得,哪位大賢能做端王的先生?」
洛陽王道:「宮裡的先生都是些飽讀經書的夫子們,賢責賢矣,卻不夠嚴厲,得要一個行伍出身的大賢。」
周惜朝滿意的點了點頭,沖端王道:「就是不知道明沖能否適應舞刀弄槍的先生。」
「能,侄兒當然能適應!」端王激動道,「若能有長進,侄兒受些苦算得了什麼?」
如今已經鬧成這樣,若是皇叔將驃騎將軍指給他做先生,成為霍氏的弟子,豈不是正中下懷?
他真情實感的沖周惜朝叩首。
周惜朝非常欣慰的看了看他,轉頭問洛陽王:「三弟覺得,哪位大賢能做端王的先生?」
洛陽王認真道:「臣弟此次由殷溪將軍護送進京,殷將軍嚴厲正直,可為良師。」
端王:「!!!!」
盧寒煙激動的亂叫:「她怎麼行!」
「怎麼不行!」
「她只會打人,哪裡會教書育人!」
「你兒子不缺人教化!只欠打!」
——————
暮色漸漸降臨,端王母子哭哭啼啼的被送出了宮,皇帝仁慈,准他們帶走了平日裡用的好些物件,又因東西太多了,一時帶不走全部。
他隨手便賞給了今日在宮裡的那些命婦們。
連湊了一場熱鬧的宗正卿都得了一張百鳥朝鳳的屏風。
宗正卿恭恭敬敬把屏風「請」回了家,也不敢用,只小心的擺進了夫人拜佛的佛堂里供著。
「這東西這般貴重,陛下怎麼就賞了你了?」夫人很驚訝。
宗正卿滿面愁容:「賞?那是分的!」
「分?」
「東宮讓洛陽王給分了!」
宗正卿沒好氣道,這小王爺著實厲害,仗著年紀小輩分大,就這麼把端王給處置了。
「東宮不是最受陛下寵愛麼,還能讓人給分了?」夫人驚訝。
宗正卿長長嘆了口氣:「你知道什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今東宮只有雷霆,沒有雨露了。」
他說著白了夫人一眼:「日後盧太妃,不……端夫人,再請你去喝茶,不許去了。」
夫人也是個人精,聽他這樣說,心裡也約摸有了些底兒,東宮這是失寵了……
「那端王生辰宴,咱們家還準備賀禮嗎?」夫人問,「那套江山圖,都讓繡娘們日夜趕工,繡了好幾個月了。」
「繡啊,留著以後給洛陽王吧,別浪費了。」宗正卿隨口道。
夫人哽了一下:「那端王那裡就不送了?」
「給他套酒具茶杯得了。」
————————
端王母子被貶的事兒很快便傳遍了京城,這事兒還不是暗地裡傳的。
他是明著傳的!
畢竟,各家夫人出門的時候是空車,回來滿載而歸,自然是驚動了各家的內宅。
誰看了不說稀奇?
周晚吟帶著她的東西出宮的時候,還有點蒙。
她本來只是想幫尚儀局的人給盧寒煙使點絆子,哪兒知道這絆子這麼大!直接把這母子給趕出宮了!
「我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點?」她站在宮門口,望著高高的宮門,覺得一切都有點不真實。
「許是老天爺看太妃作惡多端,特意派了人過來收拾她的。」採蓮崇拜的說。
周晚吟點頭,洛陽王這小傢伙實在是太伶牙俐齒了!
太會罵了!
這小嘴叭叭的,殺傷力這麼強,顧五竟然還說他小時候是悶葫蘆,胖南瓜!
果然小孩子是一天一個樣。
她興致勃勃的搬著東西,就見洛陽王帶著自己的幾個親近太監大步往這裡過來。
親隨看到她,十分和氣的把幾個小匣子捧給她:
「我家主子知道姑娘要出宮,讓我們把這些讓姑娘帶上。」
周晚吟不是很確定這小孩會送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該不該收,便認真看了看洛陽王的小臉。
洛陽王小臉板的死死的,十分高冷的站著,也不說話。
親隨又很和氣的解釋:「這匣子裡都是咱們洛陽特產的胭脂水粉,乃是我們太妃親自帶人調製的,殿下進京,太妃特意囑咐他帶上,算作薄禮送人。」
周晚吟捧著匣子打開看了看,成色極好,果然是上品,還是她從沒見過的上品。
京里的胭脂鋪子都沒有這樣好的。
她驚訝的看了看洛陽王,發現小孩兒臉上依舊板得死死的,就……非常高冷的樣子。
眼睛還看著別的地方,好像在發呆。
她莫名覺得有點不對勁,伸手掐了掐他的臉蛋,半笑著道:「你說,你是不是嫌我素麵朝天不好看?」
洛陽王:「……」
胭脂水粉價值不高,但自家主母親自調製東西送給人家,既能示親近友好,又能避免拉攏賄賂之嫌。
他白了周晚吟一眼,沒說話。
那親隨又解釋道:「姑娘說笑了,殿下的意思是,這些胭脂水粉都是我家太妃調製的,只有殿下喜歡的人才能送的。」
周晚吟看了看他,又瞪了瞪洛陽王,最後緩緩伸出雙手掐了掐他的臉頰。
「你……真不愛說話?」
「嗯……」洛陽王很給面子。
「你原來……很胖?」
「嗯……」洛陽王給的面子不算多。
周晚吟倒吸一口涼氣:「那你方才說那麼多?」
洛陽王動了動唇,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