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都是自私的
梁朵猛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夏雉:「你這孩子,好不容易回來,又要跑哪去?你房子也租出去了,不住在我這裡,住哪?」
夏雉突然對梁朵的關心有一種很有負擔的感覺,以往的時候或許是她生存的動力,可現在,卻讓她壓抑,讓她有火沒法發,有苦不能言。夏雉沒有看梁朵,抱著真真換了只手,淡淡地說:「我有住的地方。」
梁朵悄悄地向何闐遞了個眼神,何闐趕忙搖了搖頭。
夏雉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看向何闐,皺起了眉頭:「怎麼,你有女人了?」
何闐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夏雉話里的意思,忙一本正經地對梁朵說:「小雉住我那,對,我們說好了,住我們家。」何闐故意將「我們」兩個字咬得極重,聽上去更像在咬牙切齒。
梁朵沒有再這個話題繼續糾纏下去,夏雉早已經過了她會擔心住哪跟誰住的年齡,現在她關心的,是沒有了姐姐梁雯之後,她和唯一的外甥女的關係會不會因為尤瑞兒這個變數而變得生分。
「稚兒,跟姨媽談談,好不好?」
夏雉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真真,聲音平靜,聽上去不像是在賭氣:「你是我媽唯一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姨媽。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問問你,既然當初那麼恨何闐,為什麼會接納罪魁禍首尤瑞兒。」
梁雯有些急躁,剛想解釋,又被夏雉打斷。
夏雉說:「從昨晚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現在我想通了。」
夏雉抱著真真晃來晃去,目光投到了不遠處五斗柜上的全家福上,照片上的姜小徹眉目疏朗,笑得沒心沒肺,跟個傻子似的很讓她窩火。她撇開目光,迎著梁雯的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目光說:「小徹的脾氣我也知道,他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實是個很固執的人,他拿定主意的事情,你和姨夫就算反對他也不見得就能聽。所以,姨媽,我不怪你。」
梁朵仿佛鬆了一口氣,一拍手,激動地說:「我就知道你這孩子能理解我們。」
夏雉沒太習慣久抱真真,這會兒有點累了,不斷地換著胳膊,可又不捨得撒手。何闐不動聲色地將真真抱了過去,悄悄地進了真真的房間。
梁朵拉著別彆扭扭的夏雉在沙發上坐了,原本想訴苦,想了想又換了口風:「姨媽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不,你不知道。」夏雉將手從梁朵的手中抽了出來,「我雖然不怪你,但是我也很想問問,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如果早告訴我,事情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糟糕了。」
「原本想著我和你姨夫反對,堅決不同意他們來往,依著小徹對你媽的感情,怎麼也不會混帳到非尤瑞兒不娶的地步。可這事兒就是這麼邪勁兒!小徹也掙扎過,還求我罵醒他,可也不知道他中了什麼邪,越罵,他對尤瑞兒就越上心,後來乾脆不管不顧了。」
夏雉完全相信梁朵的話,也與她原先的設想大致相似,但是,相信是一碼事,能體諒卻是一碼事。夏雉有些矛盾,看著梁朵懇切的目光,略顯倉促地站了起來,好像生怕再待下去會改變剛剛硬起來的心。
何闐透過門縫看著夏雉的一舉一動,看到她有這樣的反應,在擔心之餘,不僅有些惆悵。看來,夏雉對尤瑞兒的成見不是梁朵的幾句話就可以消散的。不過,換位思考,何闐也覺得完全可以理解夏雉。只是,兩個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他當然希望她們能和平相處,尤其是在有了真真以後。
何闐對於家的渴望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刻變得更加強烈起來。以前的時候,因為有母親在,無論他到什麼地方,或者遇到什麼事,只要想起還有個老母親,他就會有一種歸屬感。母親離開之後,他與何梵交惡,一些以前不曾在意的矛盾和衝突也日益凸顯,讓他措手不及。曾經一度,他以為,夏雉會給自己一個家,只是,上天似乎總喜歡跟他開玩笑,因為一個意外,將一切變得不可收拾。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何闐從來都沒有放棄將心中的那個家重新找回,而這個家,只有夏雉才可以給。
在夏雉站起來的那一刻,何闐打開了房門,向梁朵使了個讓她少安毋躁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對夏雉說:「你也累了,小徹還在上班,瑞兒因為孩子生病去了醫院。你看,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夏雉沒有回答,將攥在手中的包背在了肩上,從何闐的懷裡抱過了真真,徑直向門口走去。
梁朵看夏雉的架勢也不敢跟著,向何闐擺了擺手,示意他跟上去。
何闐抓起茶几上的車鑰匙,亦步亦趨地跟著夏雉出了門,向樓下走去。
一直沒敢露面的姨夫聽到夏雉離開,打開了緊閉的書房門,後面跟著面如土色的小徹,兩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一臉的忐忑不安。
梁朵瞪了小徹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從決定和尤瑞兒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這種情況嗎?為什麼非要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小徹的表情有些悻悻的,撓了撓頭,說:「老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
梁朵一聽,剛坐到沙發里的身體嚯地一下又站了起來:「有本事自己找你姐說!我告訴你姜小徹,我就這麼一個姐姐,我姐姐只留下這麼一個孩子,要是因為你讓我們的關係變得不好,我非把你大卸八塊不可!」
小徹趕忙討好著梁朵,好話說盡,梁朵依然沒有消氣。小徹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禁更加擔心起來。
一到五四廣場,看到綠油油的草坪,真真不就愛被人抱著,撒野瘋跑起來了,格格得笑得很開心。何闐在一旁護著,生怕她摔倒,一個勁兒地喊著「小心」。反而是夏雉,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看著爺倆開心的樣子,覺得自己好像不是親媽一樣。
夏雉突然有些難過,不知道自己撇家舍業地在外面奔波到底是圖什麼,錢沒多賺多少,孩子也沒顧上!夏雉覺得自己很不負責任,無論是對長輩還是對孩子,都不合格。
細細想來,其實自己也是一個自私的人。
剛生下真真的時候,夏雉完全可以不用遠走他鄉,畢竟孩子太小。可她很難去面對歷盡千辛萬苦生下來的真真,只要一看到她,她就會想起何闐,進而想起尤瑞兒,以及因為她而引發的一系列紛紛擾擾。夏雉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而梁朵正是因為看到了她的掙扎和痛苦,才二話沒說放棄了安逸的退休生活,擔當起了照顧真真的重任,好讓她放心地去走自己的路,不讓孩子牽絆她的腳步。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夏雉是無法怨梁朵的。當然,也沒有資格。
愛上一個人或者討厭一個人本來就是一件任性的事情,或許沒有理由,有的時候也許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對那個人產生了或愛或討厭的印象。對於夏雉來說,尤瑞兒就是後者。
夏雉在妒忌尤瑞兒,這是個不爭的事事,只不過,她不想去承認而已。
夏雉自以為活得坦蕩灑脫,其實不然。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會嫉妒會虛榮,只不過,她是隱藏在心裡並沒有過多得表現而已。
當時尤瑞兒橫空出現的時候,夏雉的確被震驚了一下。怎麼說呢,尤瑞兒應該是所有女人嫉妒但卻最嚮往的對象,她漂亮,高傲,有女人最羨慕的瓷白細膩的皮膚和立體完美的五官,再加上身材高挑,姿態婀娜,衣著時尚,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的外形都是一個標杆似的存在。每一次看到她,夏雉都情不自禁地在心裡拿她偷偷做著對比,而對比的結果除了讓她更加自卑以外,並不具備任何意義。
夏雉覺得自己是在自虐,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極其討厭看到尤瑞兒。
現在,尤瑞兒成為了這個世界上虧欠她最多的人。夏雉在恨她入骨的同時,心裡卻又充滿了某種反常的快意——看,她再優秀又如何,在自己的面前,她永遠都抬不起頭!夏雉覺得自己在某種意義上變成了勝利者,而這種感覺讓她暫時忘記了父母離去的悲傷和想愛不能愛的痛苦。
陽光有些刺眼,近在眼前的「五月的風」雕像像個陀螺一樣,讓夏雉有些眩暈。不遠處的草坪上,何闐不知道從哪買了一個風箏,正陪著真真跑得正歡。夏雉將頭枕在膝蓋上,看著這幅景象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尤瑞兒被劫持的事發生,她和何闐肯定過上了平靜又幸福的日子。或許因為隱藏他和尤瑞兒關係的事能讓她氣上一陣子,但她相信,只要他真心道歉,她遲早會心軟的。就像她現在仍然對他狠不下心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