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都是騙子
那天的風不是很大,但何闐卻很容易地將風箏放上了天空。真真仰著頭看著手中細細的繩子,樣子看上去無憂無慮。何闐不知道和她說了些什麼,目光不時地看向夏雉的方向,真真的心思全在風箏上,對何闐的話更是一知半解,只是乖乖地點了點頭,目光仍然追隨著半空中蝴蝶形狀的風箏。
何闐安頓好真真,迎著夏雉的目光,走向了她。
秋日的青島,有一種別樣的美。
夏雉特別喜歡湛藍色,尤其喜歡湛藍色的海。因為,那樣的海,有一種寧謐的美。
旅遊旺季,遊人如織,遇到無風的好天氣,的確是個遊玩的好日子。
五四廣場的噴泉旁,夏雉靜靜地看著迎面而來的何闐,眼中慢慢漫上一絲悲戚。
何闐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如果夏雉沒有記錯,裡面應該躺著他們的結婚鑽戒。
果然,何闐拿出鑽戒,遞到了夏雉的眼前,只是,他並沒有說什麼求婚的話,不知道是不敢說,還是覺得無需再說。
大大的鑽石在陽光的折射下,刺得夏雉的眼圈有些泛紅。她看著眼前的鑽戒,突然想起了那晚的求婚,何闐說原本想給她一個浪漫的儀式。夏雉一點都不稀罕浪漫,稀罕的是與何闐的將來。夏雉有些不明白何闐為什麼在所有的儀式都辦過之後,再一次向她求婚,更讓她的心裡非常不舒服。而不舒服的原因,不是因為儀式依然不夠浪漫,而是他在不經意間,揭開了她埋藏在心中永遠都不想翻出的傷疤。
夏雉說:「我不會答應和你結婚的,因為,那樣你就再也不會欠我什麼。我會離開,會讓你永遠都不會有機會更不會有資格說什麼補償。」
隔著一米的安全距離,何闐注視著夏雉,將手中的戒指藏到了身後。
何闐問:「為什麼?」
夏雉答:「因為我們不能在一起。」
幼童的嬉鬧聲傳入耳中,天上的風箏搖搖欲墜。良久之後,何闐微笑,說:「好,都依你。」
夏雉怔怔地看著何闐的笑容,變紅的眼眶因為沒有了鑽石的光芒而迅速恢復了正常。她無法承受何闐溺愛的目光,將視線轉移到了不遠處的真真身上。
「回吧,起風了。」何闐說著,垂下頭,走向了真真。
夏雉將視線悄悄地投向了何闐。以前的何闐是何等的英俊爽朗、意氣風發,僅僅三年的時間,他竟變了許多。變得心事重重,變得眉頭緊皺,變得有些沉默,變得不怎麼愛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動了惻隱之心,原本已經預定好酒店的夏雉,在何闐的央求下沒有堅持,跟他回了家。
「我想和你談談。」一回到家,憋了一天的何闐擺出了一副談判的架勢。
夏雉幫真真洗了手,將她抱到沙發上玩著幾個剛買的玩具,淡淡地說:「談什麼?」
何闐立刻在夏雉的旁邊坐下了,盯著她說:「我們因為父母之命沒有辦法在一起,我相信你和我一樣痛苦,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反對小徹和瑞兒?難道你希望小徹也步入你的後塵?他可是你弟弟!」
「表弟!」夏雉咬牙切齒地說。
何闐愣了一下,有些無賴地說:「表弟也是弟弟!」
夏雉斜睨著何闐,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我並不認為你是在為了我弟弟著想,你的心胸還沒有寬大到這種程度。」
何闐深吸了一口氣,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對,我是為了瑞兒,因為小徹無論如何都比呂宜建強上萬倍,有這樣的好歸宿,我憑什麼不幫她?」
「怪不得姨媽在我的面前總說你的好話,原來是因為小徹和尤瑞兒!」夏雉越說越氣,「我爸媽去世之後,她也是極力反對過我和你在一起的,你還不是那個始作俑者呢,她都能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她的兒子和罪魁禍首的尤瑞兒在一起就可以了?太可笑了!」
「你不能這樣說你的姨媽!」何闐的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夏雉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背叛感:「怎麼,這麼快你們就情同一家了?那我算什麼,非法闖入者?你們都是騙子!都是!」
「夏雉!」何闐又急又氣,嗓門也大了起來。
真真嚇了一跳,從玩具上分神去看何闐,怯生生地喊了一聲:「爸爸。」
何闐立刻軟了下來,抱起真真,哄著她,瞟一眼牆上的掛鍾,不斷用深呼吸舒緩著自己的情緒。
夏雉似乎真的生了氣,跑進臥室,半天沒出來。
真真一到八點就開始犯困,不斷地喊著媽媽。夏雉從臥室出來,眼睛有些紅,樣子看上去仿佛哭過。她也不理何闐,逕自抱過真真,笨手笨腳地給她洗漱過後,正猶豫讓真真睡哪,才發現何闐已經將書房改成了嬰兒房。
「她才兩歲多,一個人睡不會害怕嗎?」夏雉抱著已經昏昏欲睡的真真,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何闐俯身在四面都有欄杆的小床里舖著小小被褥,語氣平淡:「往大里說,及早分床睡會有助於養成孩子獨立的性格。往小里說,孩子越大心眼兒越多,早分床更容易些。」
「那她晚上渴了餓了怎麼辦?」
何闐接過已經睡著的真真,看著在他眼裡仍然還是個孩子的夏雉,禁不住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嚴肅:「做父母的,不是圖一時新鮮,生下她,就要對她負責。」
夏雉半賭氣半心虛地說:「我不是圖一時新鮮。」
何闐沒有回答她,見真真一放下就熟睡過去,靜靜地站了幾分鐘,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嬰兒房。他向跟在身後的夏雉指了指餐廳的位置,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濃縮果汁,對了些溫水,放到了夏雉面前,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夏雉知道何闐有話要和她說,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何闐雙手握著一個用了很多年的保溫杯,猶豫著,似乎在想著措辭,片刻之後,他說:「別的都暫且不提,我想知道,關於真真,你怎麼打算的?」
那晚,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們兩個在相愛以來第一次吵架。說實話,夏雉不怕何闐發火,因為,他越發火,反而說明這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所以夏雉頂起嘴來也肆無忌憚,毫不畏懼。
但現在不同了。夏雉曾無數次見過何闐這種表情。記得以前有下屬犯了大錯,他從來都不會直接擺臉色,通常就是用這種冷淡又嚴肅的表情。他也不會去訓斥,往往是用將問題拋給對方的方式,讓其更加緊張和慌亂。
在真真的問題上,夏雉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發言權,只不過,她倒沒有想到何闐會在這種敏感時刻與她談論這個問題。的確,一看到何闐這樣,她心裡仍忍不住發怵,除了覺得自己的確對不起真真以外,還有一部分就是條件反射,從這一點來說,找上司做自己的另一半的確不是個明智之舉。夏雉動了動,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囁喏片刻,老實回答:「不知道。」
夏雉不是在賭氣,是真的不知道。
這個答案讓何闐有些氣結。在何闐的印象中,夏雉無論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一向是很有計劃性的。儘管她沒有將真真放到身邊讓他有些不滿,但還是能體諒的,只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去對待他的女兒。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若是放在別人身上,估計何闐早就拍桌子罵人了,但是對夏雉,何闐不敢,當然也不捨得。
何闐的沉默讓夏雉更加心虛,她不敢看何闐的表情,垂下頭,說:「我知道,你肯定在怨我沒有照顧好真真,覺得我很不負責任。當時生下她,我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為了不讓人察覺,我跑到日本,還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去纏小腹,穿寬鬆的衣服。我以為我有信心照顧好真真,可當生下她之後,我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不懂。」
夏雉懷孕時的辛苦,鄧經理看得最清楚,後來也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何闐。而鄧經理告訴何闐的目的,也僅僅是抱著希望他能體諒的心態。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何闐在聽過這些事情之後,更加生氣。氣夏雉明明這麼辛苦生下真真,卻不懂得去珍惜她,也氣她明明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卻偏要任性。
在日本的時候,何闐就很想找個機會和夏雉談一談真真的事情,可當時的時機並不成熟,所以只好放棄。當然,現在的時機也不見得就成熟了,只是,這一晚,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住在一個屋檐下,這讓他徒生出一種家的感覺。他是事事都要操心的丈夫,而夏雉恰恰又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妻子和母親,所以何闐覺得自己有責任挑起起家庭的重任。
何闐並不是要指責夏雉什麼,他只是想藉此來提醒夏雉,她已經不是一個人,在真真這件事情上,容不得她再去任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