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必須要做一個決定了
「你回來吧,不要待在日本了。」
「為什麼?」
「你就不怕真真以後不認識你?」
「我們天天視頻,不存在認不認識的問題。」
何闐盯著夏雉,言語清淡:「夏雉,你就沒想過,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孩子很可憐嗎?你有沒有想過,等她長大之後,或許有一天你會後悔錯過了陪她成長的這些歲月?」
何闐非常準確地戳到了夏雉的痛處,夏雉有些惱羞成怒,突然站了起來:「何闐,這都是你造成的,你憑什麼指責我!」
凳子摩擦地面的噪音在寂靜的室內尤其刺耳,何闐側耳聽著書房內的動靜,確定真真沒有被驚醒,才又重新轉向夏雉:「我沒有指責你,只是在提醒你。」
夏雉張口結舌,頹然坐回到椅子上,看著何闐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裡忍不住腹誹,明明是他對不起她,明明都是他造成的,憑什麼就因為陪了幾天真真就可以對她頤氣指使。夏雉越想越氣,覺得自己受害者的身份被何闐的幾句話擊出了裂縫,再也不是可以保護她的驅殼,讓一直躲在裡面的她有些驚慌失措。
「我相信你不是一個貪戀權利的人。在日本,你是有很好的發展機會,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為了真真考慮一下回國工作。而且,我肯定會幫你的,保證職位不會比在日本的時候低。」
「我不需要你幫忙。」
何闐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差,剛剛緩和的語氣變得更加冰冷起來:「不需要我幫忙,難道就需要廖一胤的幫忙?」
夏雉剛要反駁,手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出現了源楓的頭像。何闐一眼瞟過,冷笑一聲,又說:「哦,我倒忘了,還有一個唐源楓。」
夏雉猛地扣掉了電話,語氣有些不耐煩:「你不覺得你很幼稚嗎?」
何闐被自己先後提到的這兩個男人氣得沒有了繼續談下去的欲望,猛地站了起來,徑直走向了嬰兒房。
若是放在以前,一看何闐不高興了,無論錯在誰,夏雉都會內疚,近而審視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可現在,她卻全然沒有這樣的想法,她覺得自己被冤枉被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夏雉適時地想起自己大老遠從日本回國是來興師問罪的,這會兒倒是被何闐扣上了疑似出軌的帽子,這讓原本就氣不順的她,徹底光火。夏雉原本是想忍的,可在客廳徘徊了十幾圈之後,她是覺得自己咽不下這口氣。夏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慣壞了,總之,她必須要把這個火發出來,否則,她連覺都沒辦法安心睡了。
夏雉已經儘量輕手輕腳,但手上的力度還是沒有掌握好,開門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大得足以嚇人一跳。
何闐見門被夏雉打開,原本坐在遊戲區就著閱讀燈看書的他立刻彈了起來,二話沒說,將夏雉拉出了房間。
夏雉毫不費力地甩開了何闐的手,剛要說什麼,卻被何闐捂住嘴拽進臥室扔到了床上。
「真真若是醒了就很難再入睡,你非要吵醒她?」
夏雉這會兒本來什麼都聽不進去,等她彈起來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轉頭看向身後的床,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我的床為什麼在你這裡?」
何闐被夏雉的跳躍思維弄得一愣,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床,才反應過來,賭氣似地說:「我為什麼要讓陌生人用你的東西?」
夏雉一時氣結,怔怔地盯著何闐,心裡的怒火不知道為何在他的注視下奇蹟般地瓦解,然後慢慢消散。兩人對峙許久,夏雉最先敗下陣來,走到飄窗前,坐了上去,扭頭看著窗外,話卻是對何闐說的:「我們談談。」
何闐沒有做聲,但走到飄窗的另一邊,也坐下了。
夏雉最喜歡秋日的青島,尤其是秋日深夜中的青島。
窗外的車龍仿佛為寂靜的街道增加了一道霓虹,蜿蜒旖旎,勻速伸向遠方。前方的浮山在夜色中露出了莊嚴又模糊的輪廓,看上去似乎比白天近了許多。這是一個好天氣,白日裡陽光普照,夜晚又有月色灑下,雖然有一絲清冷,但卻有一種無可名狀的意境。這種意境意外地平復了夏雉心中的怒氣,變得安靜了許多。
何闐側坐在夏雉的對面,沒有去看她的表情。他的樣子看上似乎有些拘謹,或許是覺得不應該指責她對真真不負責任,又或許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懷疑她和別的男人。
「我從來都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夏雉突然開了口。
何闐不知道夏雉說這句話指的是哪方面,但的確,從頭至尾一直是他對不起她。何闐嘆了口氣,說:「對不起。」
夏雉的視線從窗外的車流轉向了何闐。她不知道何闐的這句對不起指的什麼,但今天她難得較真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轉向了自己,好讓他更加清晰地看到她堅定的眼睛。她說:「從我答應和你領結婚證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再去和別的男人有任何瓜葛。源楓也好,廖總裁也罷,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依靠他們達到了某種目的,但,僅此而已,我並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所以,如果你覺得我出軌了,那你就錯了!」
不知為何,何闐突然很想笑。
出軌,是婚姻中的男女不顧道德去謀求不正當的感情或性。這其中有三個要素:一、婚姻。二、感情。三、性。
何闐很高興夏雉用了「出軌」這個詞,從這兩個字中,他確定,原來夏雉並不是為了賭氣才和他領那張輕飄飄的結婚證,他知道,她是承認這個婚姻的,儘管沒有婚姻之實。而同時,夏雉也告訴了他一個事實,無論這個婚姻是什麼樣的狀態,她都遵守著應該遵守的道德。何闐絕對相信夏雉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但他卻不敢確信,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她會不會在脆弱的時候去接受另一個男人的呵護和關心。
現在,何闐確定了,夏雉沒有,從來都沒有過。這讓他懸了近三年的心總算回落到正常的位置,而接下來,他開始內疚,不應該因為自己的猜忌而去質疑他的妻子。有了這份確認,至於她對孩子的不負責任,在此刻的何闐看來,已經不再是個問題。
此時此刻,何闐才清醒地意識到,他之所以責備夏雉,壓根就不是她對真真沒有盡過做母親的責任,而是因為無法確定她滯留異國他鄉目的。不得不承認,有很長一段時間,何闐以為夏雉是因為源楓才留在日本,否則,以她的性格,他怎麼都想不通她會捨得將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托給別人照顧。
或許,她只是還不懂得如何做別人的母親。
想到此處的何闐,心裡突然有一絲心疼。他握住了夏雉交握放在膝蓋的手,語氣緩和了許多:「為什麼要將真真托給姨媽照顧。」
這一次,夏雉沒有牴觸何闐的觸碰。她看著何闐骨節分明的手,想起以前的時候,她特別喜歡何闐的手,不但外形好看,握上去也是溫暖軟潤,感覺特別舒服。像是有什麼指引著,夏雉反握住了何闐的手,輕輕地摸索著,微笑著說:「沒有了這隻手的指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何闐有些錯愕地看著夏雉低垂的雙眼,那密密的睫毛輕顫著,像是要隱藏什麼。他瞬間理解了夏雉,並意識到自己輕飄飄的幾句話其實等於揭開了她的傷疤。何闐後悔了,恨自己為什麼凡事總想問她一個原因。
「我知道,我很自私,口口聲聲為了給真真一個好的生活才留在日本,其實是因為我膽小。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更不知道怎麼去陪伴她長大。我覺得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她長大了,會問我為什么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為什麼她要和姨姥姥一起生活。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回答她。其實我後悔了,我不應該生下她的,因為我永遠都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完美的未來,我能給她的只有離別和不負責任。你說得沒錯,我不配做一個母親,在生下她的那一刻,我就,我根本就沒有辦法負擔她的人生。」夏雉越說越激動,手指開始微微顫抖。
何闐將夏雉抱在懷裡,輕輕地拍打著她越發單薄的背:「不要這樣說。我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對不起。你能生下真真我就已經很感激了,怎麼還要責怪你!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沒有為你著想。」
可是問題已經生生地被剝開,夏雉已經沒有辦法再去當鴕鳥,就算將頭埋進沙子裡,那些折磨她的思想也會將她狠狠地揪出來,然後暴露在陽光下,讓她無所遁形。真真已經兩歲多了,她已經慢慢開始懂事,夏雉不知道自己還能逃避幾天,她只知道,飛速流逝的時間已經扼住了她的喉嚨,那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的。
夏雉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一個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