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每當看到一到晚上真真就看著門口眼巴巴地叫爸爸,夏雉就忍不住心痛。她很想給何闐打電話,請他過來,有好幾次,她甚至已經撥出了電話,可在接通的那一瞬,她還是扣掉了。夏雉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是怕自己忍不住與何闐死灰復燃,還是想證明給他看自己並不是個不負責的母親?夏雉也不知道。總之,在她與真真一起生活之後,真真最喜歡的幾個人,反而沒有辦法再相見,這讓幼小的她很受打擊。
真真是個很乖巧的孩子,梁朵曾多次與人說起她與夏雉的小時候很像,很少哭鬧,不太讓人操心。可自從跟了夏雉之後,真真漸漸就像變了一個人,執拗、任性,情緒也極不穩定。原本以為她只是不適應,後來夏雉才明白,事情跟本沒有她想的那樣簡單。夏雉覺得是自己無謂的自尊將真真置於一個無奈的境地,她還小,不懂得去表達,但從她越來越歇斯底里的性格和減退的食慾夏雉明白,她真的錯了。
臥室里傳來了動靜,不一會兒何闐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夏雉唯恐他吵醒真真,趕忙將真真抱到了另一間臥室,等她在小床上睡熟了,夏雉才起身,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寂靜的客廳里,何闐的聲音就像從另一個空間裡傳來的,空洞又淒涼。
夏雉停下了原本走向廚房的腳步,看著疲憊不堪的何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感染,頓時覺得一絲力氣也沒有了,原本的鬥志滿滿也變得心力交瘁,不堪一擊。
何闐的頭髮亂蓬蓬地在額前橫七豎八,眼袋深了許多。他斜靠在沙發上,看著茶几上被夏雉放下的米菲兔,心裡的難過開始一點點蔓延,最終將他淹沒。何闐覺得自己的酒品越發不好了,這會兒只想哭。而似乎也只有哭,才能讓他積壓在心中的煩悶和委屈得以散發。
在何闐無聲的啜泣中,夏雉機械地移動著腳步,重新走到廚房,倒了一杯蜂蜜水,放到了何闐面前。
何闐最不想讓夏雉看到他軟弱的一面,將頭瞥向了一邊,吸了吸鼻子。
夏雉原本想放下水就去真真的房間,睡覺也好,發呆也罷,反正離何闐越遠越好。但,看到何闐難得流露出的如孩童般受了委屈的樣子,她的身體像被石化了一般,怎麼也挪不動腳步。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斜倚在沙發上,頭歪向一邊,默默流淚。在他的斜後方,一個風華正茂的女人,正用一種憐憫又夾雜著悲傷的眼神注視著他。這個畫面在何闐看來,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詭異。
夏雉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說實話,在站在那裡的這段時間,她什麼都沒想,只是就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靜靜地注視著何闐,默默地陪著他。恢復平靜的何闐,突然想起了自己母親病重剛與何梵交惡的那段時間,偶爾他也會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夏雉也是這樣看著他,陪伴著他,無聲無息。那個時候,何闐將此視為珍寶,覺得他尋到了在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可現在,他卻是害怕,倒寧可夏雉說些什麼。
在看到他平靜下來之後,夏雉終於開了口:「你累了,睡吧!」
何闐想聽的不是這個。他也顧不上什麼面子裡子,猛地轉過頭,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夏雉,仿佛她說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一樣。
夏雉與何闐對視了幾秒鐘,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如此悲傷的氣氛中,她像魔怔了一樣,突然特別想笑。或許是為了掩飾,她移開目光,乾咳了一聲,向真真的房間走去。
何闐充分發揮出了他個兒高腿長的優勢,僅僅一步,就越過茶几,跨到了夏雉面前,只聽「刺啦」一聲,他猛地停下,再也不敢動了。
夏雉先是愣了一下,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了何闐的某個重要部位上,然後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
何闐這會兒不光紅了眼,臉也一直紅到了耳根,原本多瀟灑的一個動作,因為裂了襠而變得搞笑又荒唐。他覺得今晚的確不是良辰吉日,先是醉酒,再是哭泣,然後是裂襠,可以說,讓夏雉一次性看到了他這一生中最難堪最丟人的幾個形象。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夏雉終於笑了。
何闐已經記不起夏雉何時在自己面前這樣肆無忌憚地笑了,擱在以前,遇到這樣丟臉的事情他早就暴跳如雷,很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現在,他卻將什麼丟臉難堪全都拋在了腦後,剩下的只有欣賞。夏雉欣賞他的尷尬,而他卻在欣賞她明媚如昨的笑容。
等笑夠了,夏雉捂著肚子彎下了腰,用一隻手擦著眼淚,說:「趕緊把褲子脫下來吧!」
何闐撇撇嘴,像受了多大委屈:「這裡又沒有可以換的褲子。」
夏雉一想也是,向何闐伸出了手。
何闐狐疑地看著她,問:「什麼?」
夏雉說:「車鑰匙。」
何闐奇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開車?」
夏雉撇撇嘴:「真真長大了,以後用車的地方多,不學怎麼辦?」
何闐頓感欣慰,柔聲說:「你一個人開車我也不放心,今天算了吧,我湊合一晚。」
夏雉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歪頭,目光有些曖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打算一直光著下半身在我家?小心我告你性騷擾!」
何闐最喜歡看夏雉一本正經裝不正經的樣子,頓時心情大好:「告吧告吧,老拿這事威脅我!」
夏雉卻沒有再和他廢話的閒情逸緻,唯恐真真醒了找不到她著急,伸出手,直接從他的褲子口袋中試探著摸出了車鑰匙。
何闐被夏雉冷不丁地這幾摸,激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什麼,趕忙側過身,也不敢去看夏雉。
夏雉狐疑地從何闐的臉緩緩下移,落到了他不太自然的手上,輕聲拋下了句:「瞧你這點出息。」強撐著擺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出了門。
一出門,夏雉立刻捂住了變得滾燙的臉頰,唯恐被鄰居或者何闐看到,一路小跑衝進了電梯。
何闐腦子靈光一閃,突然出現了夏雉說的那句「你打算一直光著下半身在我家」,自動將最為重要的「一直」兩個字重點摘出,仿佛看到了曙光,暗暗喊了一聲:「Yes!」
晚上的馬路車輛較少,算起來,夏雉與何闐家來回不過半小時的車程,可何闐足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把她盼回來。
「手機也不拿,你再不回來我真的要報警了!」何闐打開門,臉上的焦急還沒有完全散去,絮絮叨叨地埋怨著。但一看到夏雉手中大大的行李箱,自動消了音。
夏雉摸了摸鼻子,欲蓋彌彰地指指箱子:「也不知道你習慣穿哪件,就多拿了幾件。」
「辛苦,辛苦。」何闐嬉皮笑臉地接過,殷勤地說,「渴不渴,累不累?」
夏雉瞪了何闐一眼,用儘量平常的語氣沒話找話:「真真醒過嗎?」
何闐趕忙搖頭,樣子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夏雉一會看看這,一會兒又看看那,聞著何闐身上仍然很重的酒味兒,指了指臥室:「去睡吧,喝了這麼多酒,肯定想休息了。」
何闐「哦」了一聲,倉惶轉身,想了想又折了回來,突然抱了夏雉一下,仿佛生怕她會生氣,又趕忙放開,迅速跑回了臥室。
夏雉無奈地看著何闐的背影,走進了真真的房間,將以前房東留下的單人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合衣躺下了。一晚上,她想了很多,以前的將來的,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之後,雖然仍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意願來。
何闐一晚上也沒怎麼睡好,剛到六點就醒了便再也睡不著。他幾次到真真房間,見兩人都還睡著,沒有敢打擾,六點半左右的時候,真真醒來,喊了聲媽媽,夏雉可能是太困了,沒有聽到。何闐輕手輕腳地跑了過去,將真真抱出了房間。
真真一看到何闐,興奮地大叫:「爸爸!」
何闐也興奮,親著真真的臉蛋,趕忙捂住了她的嘴,「噓」了一聲,說:「不要吵醒媽媽。」
真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緊緊地摟住了何闐的脖子。
夏雉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她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真真的小床,突然驚醒,鞋也顧不上穿,就向客廳衝去。
「醒啦?」何闐正和真真一起看著一本繪本,見夏雉出來,起身進了廚房,「洗漱一下吧,我給你盛粥。」
夏雉這才想起來何闐昨晚喝多了沒走,沒想到自己腦子一混沌竟然將這件事忘了個一乾二淨。她驚魂未定地看這沙發上穿戴整齊,正聚精會神翻著繪本的真真,目光上移,落在了在狹小的廚房中忙碌的何闐身上。夏雉定了定神,走進了衛生間。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夏雉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思前想後糾結了一個晚上,縱使覺得好多地方都很不確定,但在看到何闐的那一刻,她卻沒緣由地覺得安心了不少,仿佛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有他寬闊地肩膀為她和真真遮風避雨。夏雉嘆了口氣,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已經再也不是一個人,而需要何闐的,也不再只有自己,還有真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