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雅和阿傑並沒有在安全屋中等待太久。
或許是莫尼一直派人在附近觀察，總之，在兩人進入安全屋不到三十分鐘後，一輛黑色的復古款轎車就停在了附近的街口。
隨著車門打開，穿著連帽衫的莫尼帶著自己的幾名骨幹出現在了街頭。
他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將頭上的棒球帽向下壓低，以此躲避著街道上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在向安全屋前進的時候，莫尼身旁的一名女士低聲說：
「我覺得您有些魯莽了，這種事讓我們來就行，帕尼斯家族的狗腿子一直在尋找您，為了一個廢土客就冒這種險有些不值得了。」
「你不懂，阿美。」
莫尼雙手揣在衣兜里，最近一段時間很不規律的作息讓他已經有了明顯的黑眼圈，他啞聲回答說：
「局勢比我想像的要複雜一些。現在正是需要我們的周柯兄弟發揮他那無與倫比的破壞性才能的時候，他能在這時候出現對我們而言是所有可能性里最完美的那種。
你別忘了。
咱們能活著到這裡全仰仗他之前的超神發揮，現在，我們很需要他再來一次。」
發出疑問的女士不再回答，她畢竟親身體會過周柯的「神奇」之處，此時便和其他幾人將莫尼護送到安全屋所在的公寓旁，然後就進入了旁邊的鋪子裡解決午飯，順便盯梢。
對於這些前廢土客而言，在城邦區的活動相當麻煩。
這裡無所不在的監控系統讓他們總是束手束腳，能在十分鐘內快速響應的機械治安官們也成了最讓人頭疼的敵人，就像是敢打敢拼的戰士落入了無形的蛛網中，渾身上下都有勁使不出。
最麻煩的是，他們要對付的是這座城市裡的權貴！
帕尼斯集團雖然只是阿喬利財團體系下的邊緣董事，但它在官方的力量是莫尼這個勢單力孤的復仇者難以企及的，而且這座城市的黑暗地帶也有帕尼斯家族馴養的獵狗。
在被黑白兩道同時針對的情況下，莫尼有潑天的本事也難以施展。
好消息是，他組建了自己的勢力。
壞消息是，因為一名「老朋友」的出賣，讓莫尼差點在前幾天的行動里全軍覆沒，還好他留了一手，讓自己人全須全尾的撤離。
但他重回城邦區的消息也已經被帕尼斯家族確認，接下來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說實話，如果不是周柯那邊突然派來了人接頭，莫尼這幾天就要準備帶人撤離中心城，去其他城市避風頭了。
這種慘烈的現狀和莫尼的雄心壯志形成了相當鮮明的對比，以至於讓他在敲響安全屋的房門時，心裡已經做好了被周柯那個傢伙無情嘲笑的準備。
在終焉堡求活命的時候，莫尼就見識過周柯的嘴有多毒。
不過在開門之後，莫尼卻驚訝的發現，來的不是周柯。
「你是...」
他警惕的後退了一步，左手摸向了後腰藏的武器，但在看到房子裡大吃大喝的阿傑時就鬆了口氣，又上下打量著穿著工作服的喬雅。
在注意到喬雅手臂上的悟能裝置和她手中的銀色打火機時，莫尼眼中的警惕就散去大半。
有這三樣東西足以證明對方確實是周柯的手下。
「我是誰不重要。」
喬雅這會努力維持著冷靜，但實際上她比莫尼更緊張，只能按照悟能閣下的提示說：
「重要的是，你是否還記得你和周柯老大的約定？」
「當然！我踏馬冒著被一堆黑犬暴徒和機械治安官當街打死的風險出現在這，就已經證明了我的誠意，小姐。」
莫尼咳嗽了一聲，說：
「你老大在哪？」
「我們可以帶你過去，但只能有你一個人。」
喬雅說：
「老大現在當然在我們的安全屋裡，只是不太方便露面，具體的情況你過去之後就知道了。」
「你們？」
莫尼挑了挑眉頭，說：
「周柯終於組建起自己的團隊了？但恕我直言，你這和人接頭都緊張到小腿發顫的小丫頭，可不像是能被周柯那傢伙另眼相看的人呀。」
「我們做的大事可多了，莫尼閣下，你的信息太落後了，如果你關注過惡土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
喬雅反駁了一句，隨後略帶譏諷的說：
「但我估計你也沒那麼大本事在這裡還能監控到惡土的風波，總之，你只需要知道，在和你分別之後，折在周柯老大手下的升華者已經有四個了。
那麼，請問，矢志復仇的你這段時間又幹掉了幾個仇人？」
「呃，零個，你這牙尖嘴利的樣子倒是讓我相信你和那傢伙關係真不錯。」
莫尼有些羞愧的嘆了口氣，說：
「罷了罷了，我和你們過去吧，我現在的落魄樣子也瞞不住誰，但問題是我們怎麼過去？不瞞你說，帕尼斯家族的老幫菜們給我的腦袋開出了懸賞，而且接入了中心城的通緝系統中，不管是黑白兩道的誰只要弄死我就能一夜暴富。
我踏馬現在成了那些雙眼泛紅的傻逼眼中的『移動金庫』了。」
「監控系統？你們居然連這個都搞不定？」
悟能裝置忍不住調侃道：
「本機現在真的懷疑你們是不是有資格成為Joker的合作夥伴了，黑掉沿街你遇到的每一個攝像頭能有多難呢？偌大的中心城裡，你們難道連一個靠譜點的黑客都找不到嗎？」
「找到了一個。」
莫尼眼神古怪的看著開口說話的悟能裝置。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落魄，嘆氣說：
「前幾天和那位黑客接頭的時候，差點被人亂槍打死，狗東西！他當年學這些技術的錢和設備還是我提供的呢。」
「你這也太不容易了吧？」
喬雅這會都有些可憐眼前這位「復仇者」了，莫尼也感同身受，一臉心酸的說：
「唉，誰說不是呢？這年頭想干點實事真是太難了。咳咳，不說我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悟能發出滴滴滴的聲音，說：
「本機正在駭入中心城的治安官系統伺服器，把你的光學識別信號篡改到白名單中，這樣最少在他們更新白名單之前，你就不需要擔心監控攝像頭的識別了，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裸奔都不會有問題。」
「這麼牛逼的嗎？」
莫尼可不認為悟能會說大話。
畢竟他親眼見過悟能裝置在終焉堡掀起了多大的亂子，便很謙遜的問道：
「能不能順便把我的手下也加入白名單里，這些可憐蟲最近可憐到連吃飯都得捂著臉了，幾個激進點的已經在打算去地下黑診所花錢給自己換一張臉。
完成這些事你需要多久？」
「3」
悟能不耐煩的回了句。
「三個小時就可以攻破治安網絡嗎？真牛逼啊。」
「2」
「嗯？！」
「1...搞定！本機把你們的監控信息識別都改掉了，順便刪掉了和你的罪名相關的三十七人在伺服器中的通緝令。現在你和你手下們變成最乾淨的合法市民了。」
悟能哼了一聲，得意洋洋的說：
「管理這種超大型集成信息伺服器最好的手段就是上AI，然而因為覺醒病的緣故，阿喬利財團無法冒險在中心城中使用這玩意，只能採取效率極低的人工維護，然而人類的心智怎麼比得上本機量子級的算力？
哪怕在缺失主資料庫的情況下，駭入他們的資料庫也不比搶走嬰兒的奶嘴困難多少。
但本機還是建議你們給自己身上加一個監控干擾裝置，扭曲干擾每一個可能捕捉到你們面部特徵和步態識別的監控信號。中心城的黑診所里應該有類似的裝置吧？」
「有是有，但那些會直接挑釁到城邦區執法部門底線的玩意，即便是膽大包天的黑醫也不敢隨便賣，更何況城邦區的地下黑診所大部分都是翁家的產業。
我和那邊沒什麼關係，暫時也找不到門路。」
莫尼摸了摸自己的臉，嘆氣說：
「世事艱難啊，更別提是老子現在在做的這種事，哪怕翁家和帕尼斯家族一直有利益衝突。但在我們做出一些成果前，翁家也不會給我們這些通緝犯身上押注。」
「翁家是吧？」
喬雅轉了轉眼珠子，說：
「周柯老大有那邊的門路，而且關係很硬，不過現在需要你們這邊先展現出自己的誠意和能力，畢竟你和老大的私交是一回事，想讓老大那邊的兄弟姐妹們也認可你們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就實話說了吧，我們現在需要一個醫生！
還不能是隨便的那種！
要手藝最好的，同時需要一個能做檢查和手術的安全屋。」
看到莫尼臉上的疑惑，喬雅補充道：
「周柯老大在惡土找到的心腹，之前在斬殺虎邦的『食人獸』鄧肯的時候受了重傷，只有城邦區這邊才有治療條件。這就是我們開出的合作價碼，莫尼老大。
你們需要多久能搞定這些？」
「本來的話是搞不定的，畢竟我們一出去就要遭受黑白兩道的打壓，但現在有了你們的協助就不一樣了。」
莫尼露出一副「終於讓老子等到了」的表情。
他活動著十指，就像是終於被解開枷鎖的老虎一樣，咬牙說：
「只要你們提供的『白名單』有效，半天！給我們半天的時間，最好的醫生和一個安全的治療地點都可以準備完成。」
「好，從現在開始計時，半天時間。」
喬雅伸出手，說：
「我們晚上見。」
「嗯，替我向周柯問好，我會讓他看到我的實力和誠意的。」
莫尼握住了那隻手，也沒耽誤時間，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他離開了安全屋，猶豫了一下，便在街邊的攝像頭下摘掉了帽子，就那麼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臉暴露在了監控中。
他沒有讓自己的手下來做這件事。
那都是他信任的兄弟姐妹，作為老大的他提出了和他人的合作，那麼在這個過程里，他就必須肩負起這方面的風險。
結果在街邊悠哉悠哉的抽完了三根煙，都沒看到黑犬暴徒或者全副武裝的機械治安官「刷新」在自己臉上，莫尼就知道這把穩了！那個神奇的智能居然真的幫他們輕易搞定了讓人蛋疼的「全城通緝令」。
「集合，準備幹活！」
他摸出一個特製的通訊器，給自己的幾名在附近的手下送出消息，幾分鐘之後，那輛老款的黑色轎車重新啟動。
在車裡，莫尼簡單說明了情況，他的骨幹們頓時對那位「周柯老大」的手腕和實力一臉震驚，隨後就激動起來。哎呀，這段時間可真是把這群廢土客們憋屈死了。
「時間緊，任務重！」
莫尼在車裡對其他人分配命令說：
「阿美，你去召集兄弟們，帕尼斯家族控制的黑犬暴徒們最近一直在城郊襲擊翁家的地下診所，你從其中挑一個不顯眼的清理掉作為治療區，再讓車技最好的兄弟在那隨時待命，一旦有意外情況就帶我們撤離。
阿宏，你找幾個槍法好的兄弟跟我去一趟財團醫院。」
「啊？」
正在開車的名叫「阿宏」的小弟愣了一下，追問道：
「老大，我們去財團醫院幹什麼？你受傷了？」
「不，周柯那邊點名要城邦區最好的醫生！我懷疑這不只是他給手下治病的需求，估計還先看看咱們的實力。他就是那樣的人，轉個眼珠子都有八百個心眼，和我一樣，在選拔合作者這方面向來很挑剔。」
莫尼摩挲著下巴，越想越感覺自己的猜測正確。
他說：
「他們要最好的醫生，我們就給他最好的！財團醫院最近幾天不正好在舉行一個關於醫療設備的研討會嗎？整個城邦區最厲害的醫生都在那。我們去『請』一位過來出個診。」
「可是這不就白瞎了我們剛剛解除的通緝令嗎？」
幾名手下面面相覷的說：
「而且還是從阿喬利財團手裡綁人，弄不好咱哥幾個就要上法醫教材了。」
「沒你想的那麼複雜，一會全程聽我吩咐。」
莫尼摸出一把槍咔的一聲拉開保險，他表情平靜的說：
「這只是以帕尼斯家族的名義邀請一位醫生進行關於『藥物改進』的討論而已，如果可憐的醫生不幸失蹤了，那也是帕尼斯家族的麻煩不是我們的。
我在被放逐前隨父母參加過數次這樣的會議，這其中有多少黑幕我一清二楚。
放心吧，城邦區沒幾個醫生是乾淨的，他們平均每開十份藥就會製造出五個藥物成癮者，帕尼斯家族和阿喬利財團都樂於看到這樣的發展，而那些病人在得知真相之後進行的報復行動比你們想像的要『頻繁』和常見。
因此，就算真出了事，這群『毒醫』也不敢聲張。」
------------------------
五個小時之後，正在城郊的公共停機坪中休息的喬雅突然被悟能裝置的信息提示驚醒，她揉著眼睛低頭一看，發現是莫尼那邊送來了一個地址。
「他們動作還挺快。」
喬雅驚呼了一聲，又虛心的問道：
「悟能閣下，你覺得這事靠譜嗎？會不會咱們過去之後發現是一個陷阱？」
「稍等，本機調用那附近的攝像頭看看情況。」
悟能在一番操作之後，感慨道：
「不愧是周柯認定的合作者，莫尼這傢伙下手還真黑，他的手下把那個黑診所的人都幹掉了，現在正往外搬屍體呢。
走吧。
這種情況不可能是陷阱，除非他們也不想活了。」
「那這艘飛行器？」
喬雅說：
「就丟在這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傻孩子，你覺得之前Joker為什麼要非要挑選帕尼斯家族的貨運飛行器？」
悟能提醒道：
「就是因為莫尼和帕尼斯家族不死不休，所以這艘飛行器聯通貨物本身都是我們用於向莫尼展示實力的『禮物』。他都安排好了，如果不是Joker自己非要作死，這會咱們已經舒舒服服的享受上了。
走！
把咱們的『大佬』放在車裡，D-4和喬山開車在前面警戒，我們在後面跟上。」
在悟能的安排下，由老塔夫租來的兩輛破車在夜色下上路，還在昏迷的周柯被安置在第二輛車中，喬雅照顧著他。
一路很順利的抵達了莫尼和他的手下所在的地方，等他們到達的時候，這個剛剛爆發過槍戰的黑診所已經被從裡到外打掃乾淨。
十多個兇悍的槍手在周圍巡邏，莫尼親自在門口迎接。
他本來都打好腹稿要和自己的周柯兄弟好好敘敘舊，結果就一臉震驚的看到他的周柯兄弟被人從車裡抬了下來。
「嗯？！」
莫尼人都麻了，急忙上去查看周柯的情況。
他現在的狀況已經把所有的寶都押在了這傢伙身上，要是周柯出了事，莫尼就得考慮帶著自家兄弟們重回惡土討生活了。
「難怪你們要最好的醫生呢，搞了半天是周柯需要，那你們早說啊！」
莫尼忍不住吐槽道：
「早知道是給我的周柯兄弟做手術，我就把那幾個嬌滴滴的護士一起綁過來了，她們可是專業人士。」
「啥？」
喬雅都聽傻了，她瞪大眼睛說：
「醫生是你們綁過來的？這...」
「放心吧，都談好了，對方是個沒背景的，我們動手前專門查過那些高階醫師的履歷，以此將這件事的後續影響控制在最小的範圍里。那傢伙已經被『說服』了，他表現的非常合作。」
莫尼擺了擺手，示意沒什麼問題，眾人護送著周柯進入診所中準備檢查身體，莫尼也借著機會打量周柯這邊的手下。
阿傑是老朋友了，他的戰鬥力不需要懷疑。
喬山看起來也像是狠角色，老塔夫和阿妙大概屬於後勤人員，而最讓莫尼看不透的是D-4。
他完全搞不懂這個很有韻味的「東方美人」在周柯的團隊裡肩負著什麼樣的職責，直到他看到D-4面無表情的一把將鐵質的護欄從病床上輕鬆扯下來時，他便知道，這位姐姐才是周柯真正的「底牌」。
保守估計，她一個人就頂得上三個阿傑。
「城郊的19號公共停機坪里有一艘帕尼斯家族的貨船，裡面裝滿了他們從鷲邦訂購的貨物。」
喬雅將貨運飛行器的啟動密鑰丟給了莫尼，說：
「那是周柯老大送給老朋友的『禮物』，你派人去接收吧，你要怎麼處理那些東西我們都沒意見。」
「不錯，很有他的風範。」
莫尼頓時挑了挑眉有，接過啟動密鑰稱讚道：
「周柯果然如我記憶那般是個場面人，這份禮我就不和你們客氣了，我們最近的財務狀況確實堪憂，之後的利潤咱們雙方平分！但現在不說這些，周柯的身體情況最重要！」
兩人走入診所中。
一個胖乎乎的，在之前的「交流」中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醫生正顫顫巍巍的給周柯檢查著身體。片刻之後，這個盯著熊貓眼但依然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抬起頭，一臉蛋疼的對看著他的幾個人說：
「這...他也沒病啊！身體情況非常好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健康的多，非要說的話，我還得恭喜你們呢。」
這傢伙推了推自己的無框眼鏡，擠出一絲笑容，說：
「你們的這位...呃，老大，他踏上屬於自己的『升華之路』了。」
「嗯！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