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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競速

2024-12-30 22:34:23 作者: 克里斯韋伯
  江陵江畔。

  「我還是沒弄懂龍舟賽和打水賊有什麼關係!」曹操看著腳下正在被緩慢推入水中的狹長船身,不解的向魏聰問道。

  「當然有關係!」魏聰笑道:「龍舟賽比的是什麼?誰更快對不?而速度本身就意味著力量,不,應該說力量和速度的平方成正比!」

  「什麼速度的平方成正比!」曹操徹底被魏聰弄糊塗了:「我當然知道水戰中船快就占便宜,但最多也就搶風頭或者逃跑時吧?真正一旦交手起來,還是要靠弓矢槍矛!」

  「弓矢槍矛!」魏聰笑了起來:「這些玩意也就能殺殺人,對船隻本身傷害有限,如果能一下子把敵人的戰船側舷打一個大窟窿,甚至變成兩截呢?」

  「你是說投石機?」曹操問道,隨即他又搖了搖頭:「船上能安裝的投石機恐怕還不足以把戰船直接打出個大窟窿,更不要說打成兩截了!」

  「你有沒有想過船隻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呀!」魏聰指了指正在被河水淹沒的船首:「那兒可是有沖角的,如果速度足夠快,我方的船首就能夠將敵船船舷撞開一個大窟窿,甚至直接截成兩段。張伯路的水賊再怎麼擅長水戰,也沒法赤腳站在水面上和我們打吧?」

  曹操眼睛一亮,口中喃喃自語道:「的確是這樣,可,可是船隻的速度可能有這麼快嗎?而且水賊也不是傻子,他們會用弓箭射殺船上的槳手的!」

  「所以船身要足夠狹長,這樣才能容納更多的槳手,槳手也要足夠好,而且這上面有兩層槳手。至於水賊的弓弩手!」魏聰笑了起來:「我會在槳手頭頂上鋪一層木板,這樣敵人的弓弩手就無法傷害到我方的槳手了!」

  「所以你才接著舉辦龍舟賽的機會來招募槳手?」曹操這才恍然大悟。

  「沒錯!」魏聰笑道:「這種戰艦最主要武器不是弓弩、不是放火、不是刀劍長槍,而是沖角,而驅動沖角的就是槳手們。沒有槳手們的齊心協力,這種戰艦就根本發揮不出它的威力。」

  「這個好說!」曹操笑了起來:「咱們有的是錢,最多一百萬錢砸下去,還怕不賣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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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江陵的絕大多數人,冬天是一個沉悶而又痛苦的季節。地里的莊稼早已被收割完畢,但這並不意味著閒暇的到來,恰恰相反,官府的徭役,豪強的差遣,雨點般落到每個普通人的頭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生活似乎永遠如此,不會改變。

  而對於某些不甘於現狀的人來說,剛剛被推出的龍舟賽就是打破這一沉悶痛苦生活的一點希望。只要奪得頭名,就能得賞金萬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一個成年男人一年的算賦也才120錢,如果能奪得頭名,至少龍舟船上這些人好幾年的算賦就不用擔心了。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不少有著健壯後生的村落都把沉入塘中的龍舟打撈出來,晾乾後刷上一層漆,準備在龍舟賽中一顯身手。江面上、港汊中,不時響起整齊的鼓聲和槳聲,驚起一片水鳥。

  到了約定的那天中午,比賽水域的岸邊就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古代生活是極其無聊的,即便是上層階級,他們的娛樂也很有限。如此規模的龍舟賽也是很難得的。只見岸邊停滿了一條條顏色各異,形制不同的龍舟,槳手們正在岸邊放鬆手腳,有的人還在吃東西,等待著比賽的開始。

  「一、二!一、二!」

  隨著整齊的節拍聲,一條狹長的船向參賽場地緩慢划動過來,她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足足有18步長,寬度卻只有兩步左右(漢代一步1.4米),這在所有參賽船隻中是最大的,而且與其他船隻不同的是,這條船是雙層的——上下兩層,每層各有一排槳手,粗略的算了一下,這條船光是槳手就有差不多近百人,遠遠超過其他龍舟。


  「這,這該不會也是來參賽的吧?」有人目瞪口呆的問道。

  「應該是吧?要不然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不過這船看上去好生怪異,居然有兩層!」

  「我倒是覺得這條船造的頗有巧思,龍舟賽比的是速度,誰的槳手多,誰的槳手氣力大,齊心協力,誰就能贏!你看著條船上的槳手,足足比其他船要多出七八倍,其他船怎麼比的過他?我敢打賭,這頭名的萬錢肯定是他的了!」

  「廢話,這用你來告訴我,我也知道!只是我覺得這太不公平了,大家競賽龍舟,比的是槳手氣力和同心,他怎麼一搞,分明是用錢砸人嘛!哪有這種道理!」

  「對,賽龍舟就賽龍舟,又不是比有錢!」

  面對觀眾和其他參賽選手的反對,舉辦方立刻做出了答覆:這條新船是舉辦方一個好友的,雖然參賽,但其成績並不計入當中。換句話說,即便他是第一名,那萬錢賞金也不歸他,而是歸第二名,其他的以此類推。聽到這個答覆,眾人才漸漸安靜下來。

  「阿瑁,你這朋友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卻只弄了條怪船來參賽,卻又是為何?」一個身材削瘦,神色清雋的青年指著江面問道。

  「子琰叔,誰知道阿瞞被誰灌了滿肚子迷魂湯,自從來了荊州後就和變了個人一般,整個搞這些有的沒的!」此時的蔡瑁臉上卻全無貴公子的驕矜,神色恭謹。原來這青年名叫黃琬,出身江夏黃氏,尚書令黃香曾孫、太尉黃瓊之孫。年少時便被以神童目之,後來入朝為五官中郎將,因為和當時的光祿卿陳蕃改革選舉制度,杜絕權貴請託而被彈劾,黃琬不但被免官,而且被規定永不錄用,所以正好在家閒居。(歷史上這個人和王允一同密謀暗殺董卓,董卓餘黨攻破長安後,他與王允一同被殺,是一個對漢王朝十分忠誠的士大夫。)

  「阿瞞,你是說曹季興的那個孫子?」黃琬問道。

  「就是他,還有哪個!」蔡瑁小心的看了看黃琬的面色,小心道:「其實阿瞞這人還是蠻不錯的,完全不像是其他宦官的子弟那樣飛鷹走狗,專橫跋扈!」

  「阿瑁,你不要解釋了!他爺爺曹季興我在雒陽時見過,雖說是個閹人,但也當得起一句忠厚長者!」黃琬的注意力已經被下面的那條怪船吸引過去了,只見那條船已經停靠在比賽場地最右側的水域,距離岸邊只有二十餘步遠,有幾個好事排外心重的少年甚至拿起石頭向其投擲,不過無人得逞——其槳手的位置被下垂的擋板遮擋的嚴實,石頭船殼彈開了。

  嗚嗚嗚!

  隨著號角聲響起,一條條參賽的龍舟向指定的位置划去,裁判開始宣講規則:規則非常簡單,所有的船停在一條大致的橫線後,聽到哨音後就出發,誰先抵達三里外的終點誰就贏,中途發生的一切意外都由參賽者自己承擔,簡而言之,無差別,無規則亂鬥。

  嘟嘟嘟——!

  隨著一聲尖利的哨音,黃琬就看到那條怪船第一個沖了出去,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好快!第一名的爭奪在比賽一開始就失去了懸念,那條雙層槳船如脫韁的野馬,猛衝了出去,後面留下一條狹長的白浪,很快就將後面的龍舟甩出去半里多地。

  「阿瑁!」黃琬對沒有懸念的比賽已經沒有興趣了,他對一旁的蔡瑁說:「你和我說實話,那個朋友是不是在準備做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蔡瑁不屑的癟了癟嘴:「不過是想殺幾個江賊罷了!」

  「殺江賊?」黃琬面色大變,趕忙逼問起來,蔡瑁沒奈何,只得吐露了自己知道的實情,最後還補上一句:「阿瞞不讓我告訴別人,子琰叔你可別害我!」


  「小小年紀,就敢圖謀誅殺絳衣將軍!」黃琬笑了起來:「曹季興呀曹季興,你可是有了個了不得的孫兒呀!」

  「我看是自尋死路吧!」蔡瑁癟了癟嘴:「絳衣將軍的名聲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要是沒本事,只怕早就被砍了腦袋了,哪裡能活到今天,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就憑臨時募集的幾個烏合,就想殺張伯路?當真是失心瘋了!」

  「照我看倒是未必!」黃琬笑道:「到現在為止,一句有勇有謀還是當得起的,此番若是事成,為我荊州江表除去一害,我是要替他寫一封信給陳仲舉,舉薦一下這是少年英豪的!」

  「陳仲舉?陳蕃陳太尉?」蔡瑁瞪大了眼睛,作為「三君」之一,陳蕃雖然因為黨人之事已經被免去了太尉之官,回歸田裡,但其在民間的聲望卻是有增無減,若是能得其開口稱讚,曹操的聲望絕對會扶搖直上,成為同輩的第一人。

  「怎麼了,阿瑁你眼紅了?」黃琬笑了起來:「你若是也去,我可以在信里加上你的名字!」

  蔡瑁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神色頹然,黃琬沉聲道:「你明白了吧!有些事情光是想沒用的,男子漢大丈夫,行勝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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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舟比賽已經結束了,最後一條龍舟也衝過了終點,岸上的人們或失望,或滿意的轉身離去。與往年五月初五的龍舟賽不同的是,這次的龍舟賽結束之後並沒有隆重的祭拜屈大夫的儀式,而且獲得頭名的也不是江陵周邊的子弟,出於簡單的排外心理,圍觀的本地人也懶得像平時那樣對贏得頭名的小伙子們叫好了。

  而在領賞錢的地方就又是一番景象了,剛剛衝過終點線的龍舟健兒們站在竹棚外,懷著複雜的心情,等待著自己的命運。那條怪船在比賽中一騎絕塵的表現大大的挫傷了他們的自尊心,雖然說人家說了那條怪船不參與獎金的爭奪,但所有人都長著眼睛,誰才是真正的第一名,只要不是瞎子都心裡明白,這賞錢拿的燒心的很。

  「諸位都是來取賞錢的吧!」一個絳袍漢子對眾人笑道。

  眾人不敢怠慢,紛紛站起身來,得了頭名(其實是第二名)的舵手楊征拱手拜了拜:「不錯,我等都是來領賞錢的!」

  「那便好,每條船派一人出來,按照名次先後排好隊,然後隨我來!」那漢子招了招手,眾人趕忙聽命行事,忙亂起來。那絳袍漢子也不催促,只是笑嘻嘻的在旁邊看著,不時還和幾個身材魁梧有氣力的青年漢子搭上幾句閒話;

  「看你這雙胳膊滿是氣力,這次應該賺了不少賞錢吧?」

  「還成,大伙兒齊心協力,拿了個第三,攤下來每個人也有好幾百文現錢,至少家裡今年的算賦不用擔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能再添點,就能家裡多兩頭豬仔了!」

  「不敢想,不敢想,不過劃幾下槳,就能多頭豬仔,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不要把話說死了,有時候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的!」

  「大冬天的能賺到賞錢就已經是運氣了!這年頭哪裡還敢多想!」

  說話間,眾人已經排好了隊,那絳袍漢子便領了眾人進了竹棚,先報上所在船隻名次,確認無誤後發放賞錢。正待離去,從竹棚後走出一人來,正是趙延年,一旁的王壽高聲道:「管事到!」眾青年趕忙不明所以,趕忙俯身下拜。

  「諸位請起!」趙延年拱了拱手,做了個團揖:「此番龍舟賽,諸位能名列前茅,著實了不起,在下略備水酒,還請諸位能拔冗共飲一番。」

  眾人雖然不通文墨,但趙延年的意思也能聽懂個七七八八,每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誰都知道這場龍舟賽真正的冠軍是那條怪船,自己等人最多也就能爭第二名,那船的形制雖然有些古怪,但自古以來龍舟競速也沒人限制船隻的形制和槳手的多少,既然規則沒有限制那就是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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