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軍事> 太平記> 第36章 報復

第36章 報復

2024-12-30 22:34:25 作者: 克里斯韋伯
  「這也沒什麼好笑的!」鄧忠笑了笑:「賊曹從事雖然只是百石,但對孟德你來說卻正好。張伯路橫行江表這麼多年,害的人多,黨羽也不少。若是不能將其連根拔起,對你來說後患無窮!」

  「士茂所言甚是,我自會小心從事!」魏聰頓時清醒了過來,其實這點他先前也考慮到了,只不過他想出來的辦法是把功勞名聲讓給曹操,自己隱居幕後避禍,而鄧忠乾脆給自己弄了個賊曹的官,讓自己藉助公權力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江陵乃荊州之要衝,楚國之舊都,你我之事業離不得此地,你在這裡有個身份,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至於職分卑微嘛!」鄧忠笑了笑:「我來的時候,馮車騎已經到了宛城了,兵事一開,機會就多了!」

  「嗯!」魏聰點了點頭,兩漢社會還是一個軍國主義氛圍很重的,士大夫文武不分,若想要加官進爵,最直接,最快捷的手段還是軍功。江陵作為楚國舊都,東漢在長江中游最大的軍事要衝,在接下來對武陵蠻的戰爭中立下軍功的機會實在是太多了。

  「還有——」鄧忠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接下來你既然要在荊州,那就繞不過黃琬這個人,這個人剛直不阿,你要小心應付,千萬不要給他留下一個壞印象,不然將來不光是在荊州,便是你回雒陽也會有很多麻煩!」

  「為何這麼說?」

  鄧忠嘆了口氣,小心解釋起來,原來黃琬不光是荊州本地大族江夏黃氏,更要緊的是他是今文尚書正統歐陽氏的本代傳人,兩漢時期出現了不少經學世家,儒學家學化的傾向很重。秦時焚燒諸子百家圖書,伏生將尚書藏在自家牆壁里,漢初他破開牆壁,僅存二十九篇(也有說二十八篇),後來他在齊魯之地講學。漢文帝時尋找懂得《尚書》之人,卻無人應召。後來文帝得知伏生,下令召見,而伏生已經有九十多歲。漢文帝只好派太常使掌故晁錯前往求學。

  於是《尚書》才得以流傳,所以時人謂漢無伏生,則《尚書》不傳;有《尚書》而無伏生,人亦不能曉其義。黃琬所傳承的歐陽尚書可以說是今文尚書中三支正統之一(歐陽學,大夏侯,小夏侯),其始祖歐陽生便是漢初魯地伏生的弟子,在士林中有極高的話語權。

  「士茂放心,我會小心的!」魏聰吐出一口長氣,苦笑道:「難怪你剛剛對他如此恭敬!」

  「這也是沒辦法!」鄧忠嘆了口氣:「像黃琬這種人不要錢,不要權,又不怕死,不要說我,就算是太后、大將軍、天子遇上了也頭疼的很。你我都是要做實事的人,只要是做事,就難保不會弄髒手腳,對這種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士茂兄所言甚是!」魏聰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

  ————————————————————

  太守府內。

  婢女僕役們都已經退下,只有韓純和黃琬兩人坐在案前,夜風吹過,燭火隨之搖晃,投在地上的影子仿佛鬼影,攝人魂魄。

  「子琰,你覺得曹操和魏聰哪個說的是真話?」韓純放下酒杯問道。

  「自然是魏聰!」黃琬嘆道:「這魏聰不過是個流亡之人,又豈敢去占堂堂大長秋家人的功勞?」

  「嗯!」韓純笑道:「那你還會不會替他給陳仲舉寫舉薦信?」

  「自然不會!」黃琬冷哼一聲:「這等閹宦子弟,品性低劣,我竟然被他的這點小伎倆騙了!」

  「子琰你不是被那姓曹的小子騙了,而是礙於蔡家人的面子吧?」韓純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你們黃家還是要在荊州,就繞不過蔡氏嘛!有些事情就只能當做沒看見,和光同塵了!」


  黃琬沒有說話,不過從他的臉色不難看出他很不高興,幾分鐘後,他問道:「那這個魏孟德呢?你有什麼打算?」

  「呵呵呵!」韓純笑了笑:「世人都說蔡家、黃家是鐘鳴鼎食之族,其實他們南陽鄧氏才是與國同終。什麼經學、軍功啥的對他們都不重要,反正天子要聯姻,也只能從他們那幾家裡挑。每隔那麼幾十年,總會出個把皇太后、大將軍出來,宰執天下一二十年。所以他這輩子真的是只有人求他,沒有他求人,也不瞞你說,這麼多年來,能讓他南陽鄧士茂替旁人開口的,我還是頭一遭看到!」

  「那你為何就給個區區一百石?」黃琬問道。

  「我說了呀!你忘記了?」韓純有些委屈的說:「我說區區百石會不會委屈了?鄧士茂說百石就百石,既然他已經點頭了,我又何必另生枝節?」

  「呵呵!」黃琬笑了起來:「府君,你好像有些怕這個世交呀!」

  「怕?」韓純苦笑起來:「我當然怕呀!我祖宗高皇帝時候就沒落了,他祖宗可是雲台眾將之首,光武元勛,就算他把天捅出個窟窿來,也有人替他補;我可沒這個福分。我自小與他便相識的,此人行事無所顧忌的很,可以說是喜怒無常,剛剛與你談笑風生,轉眼就翻臉,給你一刀也說不定!」

  「有這等事?」黃琬吃了一驚:「剛剛看上去挺好的呀?」

  「那都是他少年時候的事情了,你和他又沒有深交,當然不知道!」韓純擺了擺手:「要不然以他這等家世,怎麼會三十多歲了都還只繼承了祖上的爵位,無官在身呢?還不是那脾氣害的!」

  「原來還有這等事,當真是看不出來!」黃琬皺了皺眉頭:「那按你的說法,這魏聰又是怎麼回事?至少從表面上看,你這朋友對魏聰可是很不錯的!」

  「所以先給個賊曹從事先幹著,他若是能把張家那伙賊徒解決了,我就升他做賊曹掾,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黃琬嘆了口氣:「看來你這南郡太守也不好當呀!」

  ——————————————————

  「郎君,穿戴好了!」阿荊小心翼翼的將銅印放入鞶囊中,系掛在魏聰腰間,又將黃綬系好,兩端扭結垂下,然後站起身來退到一旁。

  「嗯!」魏聰點了點頭,他走到銅鏡旁,只見自己一身皂色深衣,頭戴卻敵冠,腰間繫著黃色綬帶,裝著銅印的鞶囊掛在左腰,右邊懸掛佩刀,皮膚白皙,頷下三縷鬍鬚,儼然一副官府僚吏模樣。他轉了個身,有些不自信的向阿荊問道:「阿荊,我看上去還成吧?」

  「呵呵!」阿荊笑了起來:「這你可是問錯人了,妾身人都是郎君的,在妾身眼裡,你穿什麼都是好的,還是問問他們吧?」她指著站在一旁的趙延年、王壽、第五登等人。

  「郎君威儀深重,儀容不凡!」趙延年沉聲道:「有人主之相!」

  「對,對!」王壽有些惱怒的看了趙延年一眼,後悔又被對方搶先了,趕忙道:「郎君您這樣子,說是兩千石也有人信呀!」

  「對,對,看上去與太守差不多!」

  聽到手下七嘴八舌的恭維,魏聰有些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你們又在瞎說哄我開心,什麼人主、兩千石、太守的都說出來了,我現在就一個區區百石的賊曹從事,還差得遠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王壽上前笑道:「這賊曹從事可不是區區百石呀!郎君,您記得那蔡不疑嗎?他也不過是個縣裡的游徼,離您這賊曹從事可是還差老遠呢!」


  「不錯!」趙延年接口道:「賊曹乃太守門下五吏之一,職分雖卑,權位可不輕。不說別的,郎君您不是想要將張伯路斬草除根嗎?當上這賊曹從事便名正言順了,有銅印就能徵發兵丁差役,將張家鄔堡一舉蕩平!」

  「我也能用徵發兵丁差役?」魏聰嚇了一跳,拿起腰間銅印問道:「只憑這個?」

  「當然!要不然這印綬又有何用?總不會是好看的吧?」趙延年笑道:「當然,您品級還不夠,徵發郡兵有些難,但鄉里丁壯還是問題不大的,比如那些槳手——」

  「槳手!」魏聰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徵發那些槳手當差役?那他們願意嗎?划槳這種事情可不是亂來的,若是有人懷怨恨,戰場上非出事不可!」

  「當然願意!」趙延年笑道:「本來他們就都要應付官府的徭役的,去給您當槳手,就不用服其他徭役了。比起修城牆、燒磚、舂米、清理河渠來,划槳都算輕鬆活了,至少給您划槳用不著自己準備餐食,這飯錢總算是省下來了!」

  「這倒是!」魏聰也明白過來了:「不光不用餐食,還可以發一點錢,就,就叫草鞋錢吧!每個人每天十文,如何?」

  「郎君大度!」趙延年笑道:「楊征他們知道了肯定高興的很!」

  「嗯!」魏聰興奮的點了點頭:「既然這次要圍攻張家鄔堡,這些槳手哪怕是以備不虞,也要配備器械兵器!就配備小盾短弓投石帶,這件事就交給——」話說到這裡,魏聰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趕忙轉向王壽:「就交給你去做吧!」

  王壽精神一振,上前一步應道:「小人遵命!」

  手下們都離開了,魏聰疲憊的吐出一口長氣,張開雙臂道:「阿荊,過來幫幫忙,幫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解下來!」

  「幹嘛這麼急?」阿荊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魏聰:「郎君您這樣子好看,我想多看一會兒!」

  「這樣子好看?」魏聰不由得失笑起來:「腰上這麼長一條布,難看死了!」

  「什麼叫一條布,難聽死了!」阿荊笑著走到魏聰面前,一邊摟住他的腰去整理黃綬,一邊貼著他的耳邊柔聲道:「這叫綬,可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男人最想的是什麼?還不是懷金垂紫?您今天是銅印黃綬,明天就是銅印黑綬,然後是銀印青綬,總有一天會變成金印紫綬的!」

  魏聰聽著阿荊低語,只覺得耳邊一陣發癢,本能的便去親吻對方的脖頸,阿荊只覺得身上一軟,便倒了下去,魏聰也順勢撲倒下去,將阿荊壓在身下。這時魏聰感覺到頭頂一陣涼風颳過,隨便便聽到一聲響,不遠處的燈架翻倒,燈油撒了一地,燒了起來。

  「怎麼回事?」魏聰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帶倒了,他失望的嘆了口氣,準備起身清理一下現場,卻被阿荊拉住了。

  「郎君,你看,牆上!」

  魏聰順著阿荊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牆上深深插著一支弩矢,看方向應該是自己剛剛站著的地方,他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背心頓時一陣發涼,大聲喊道:「刺客,有刺客!」

  魏聰的喊聲在寂靜的夜空迴蕩,格外淒涼可怖。腳步聲,呼喊聲,武器的碰撞聲立刻撕破了夜空,魏聰拔出佩刀,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抓住阿荊的手:「應該是張家的刺客,阿荊你別怕,院子不大,趙延年他們很快就能把刺客抓住!」

  「我不怕!」阿荊死死的拽緊魏聰的手:「只要沒傷到郎君您就行,一定要把這伙賊人殺個乾淨!」

  幾分鐘後,趙延年就押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上來,他渾身散發出惡臭,骨瘦如柴,頭髮軟塌,暗淡的眼睛凹陷在皮包骨的臉上,一張短弩被丟到旁邊。

  「如果沒有這個女人!」他陰沉的嘀咕:「我剛剛就射中了!」

  「我不是讓你們加強戒備的嗎?」剛剛差點被射死,魏聰一肚子的怒氣朝趙延年噴發出來:「你們就是這麼戒備的?」

  「郎君恕罪!」趙延年趕忙跪了下來:「這廝剛剛是從下水道鑽進來的,這房子是剛剛搬進來的,屬下對其道路不是太清楚,只派人防備了門路和牆上,卻沒有——」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魏聰掩住鼻子,他總算是明白這股子惡臭是哪裡來的了,能夠從下水道摸進來,這廝還真是個狠角色,他冷哼了一聲:「誰讓你來的?」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