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傅撩開馬車窗口一角,看向外面,臉色難看得厲害。
「是內閣六部的官員,他們都是從大禹南方五州考出來的。」
葉辰不動聲色,心中不屑地冷笑著。
這幾人的話,說得是不錯。
他的儒家真言,不是自己說的,更不是杜陵傅說的。
但也絕不是徐留年這個老逼登說的。
這時幾名書院儒生經過。
「聽說了嗎?徐老夫子出的《真言集》,裡面記載了徐老夫子頓悟時的儒家真言。」
「我都拿到了,你猜我在裡面看到了什麼?」
「什麼?」
「九皇子頓悟時說的那些儒家真言!」
「真的!也難怪,徐老夫子在發表《真言集》前,應該給杜聖人看過。」
「對!所以九皇子才能有幸,聽到《真言集》里,還未現世的儒家真言。」
聽到這裡葉辰撩開馬車的窗簾,看向外面剛經過的幾名儒生。
「二十兩銀子,《真言集》賣我如何?」
馬車外是幾個經過的儒生,看他們衣著應該是京城書院的學生。
這幾名儒生看了眼葉辰的馬車,起初的驚慌消失了,變成了一臉的傲慢。
為首的儒生更是有些囂張地說,「《真言集》只有京城書院的儒生有資格購買,你這種官宦子弟還是算了吧!」
葉辰被氣笑了,可是看到自己這輛兩匹馬拉的馬車,這才反應過來。
大禹王朝,馬車座駕是有等級劃分的。
帝王十匹馬,王爺、藩王八匹馬,太子六匹馬,郡王、皇子四匹馬。
而兩匹馬是文官武將,以及他們的家人才配乘坐。
雖然國殤大赦,但是葉辰被削了燕王的封號,座駕的等級也降成了兩匹馬。
怪不得,這些書院儒生,對他有恃無恐。
不過葉辰覺得,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
「《真言集》我要定了,八十兩銀子!」
那名儒生依舊不屑,傲然地說,「半聖頓悟的真言,豈是金銀能撼動的。」
「兩百兩銀子,另外……」
說著葉辰從隨身攜帶的錢袋裡,拿出了兩張百兩銀票,以及一顆丹藥。
「我再加一顆欽天監的續命丹!」
當然這顆續命丹,葉辰拿的是被天醫門動過手腳的。
此刻跟那名儒生一起的其他人,早已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欽天監的續命丹,可遇不可求,要不……換了吧!」
聽著同伴們的意見,那名儒生猶豫了。
最終一咬牙拿過丹藥和銀票,把書給了葉辰。
拿到書的葉辰就是一愣,這書很薄,寥寥幾十頁。
並且還能聞到濃重的油墨味道,翻開後期內字體很大,一頁頂天幾十個字。
而這本書開篇第一句話,正是葉辰在早朝頓悟時,最後說出的「橫渠四句」。
薄薄的《真言集》內,除了葉辰在早朝頓悟時誦讀的內容外,其他的都是一些東拼西湊的廢話。
啪!
暴怒的葉辰一把將《真言集》丟在車廂的地板上,咬牙切齒地說。
「切,欺世盜名的老東西,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幹什麼?」
杜陵傅撿起書,翻開看了兩眼後,卻是連連苦笑。
「算了,南派儒家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就算是爭論,也爭不出什麼的。」
可葉辰卻發了狠,「無妨,學生替老師掙這口氣。」
說話間,他跳下馬車,伸手把杜陵傅攙扶出來。
「杜聖人到,九皇子到!」
宰府鄧齊瑞看到兩人後,當即用最大的聲音喊道。
徐府外的眾人,齊齊看向葉辰他們。
葉辰攙扶著杜陵傅走入徐府,一路上有幾人上前打招呼,都被葉辰瞪了回去。
鄧齊瑞自然知道其中原因,畢竟《真言集》內的那些內容,還是他轉述給徐留年的。
至於《真言集》的排版刊印,更是他一手操刀,就是為了給自己恩師揚名。
其實昨日早朝上,不只有鄧齊瑞一人看到,杜陵傅聽到那些儒家真言後的震驚表情。
大家心裡都明白,葉辰的那些儒家真言,絕對不是出自杜陵傅之口。
既然是無主的儒家真言,鄧齊瑞自然要搶先刊印《真言集》,把那些話落在恩師徐留年頭上。
入了徐府,經過前院後,就來到了中庭。
這裡很寬敞,已經來了很多人。
大家都是一襲白衣,按照身份地位位列兩邊。
在中庭正中,擺著一張巨大的書案,上面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中庭首位有五張座椅,正中者自然徐府主人徐留年徐老夫子。
左邊上手位坐著武安王,右手位空著是留給杜陵傅的,只不過右手位為下手位。
顯然是徐留年刻意為之,就是要告訴在場眾人,杜陵傅縱然儒家修為一品九重天,卻依舊要矮他徐留年一頭。
「杜兄,許久不見,來坐!」
徐留年起身,拱手一禮,就要請杜陵傅坐過去。
葉辰扶著杜陵傅,能明顯感受到老師的抗拒。
但這種場合,杜陵傅顯然不想鬧得太難看,居然真的要走過去。
「老師,這裡!」
就在這時,葉辰拉了一把杜陵傅,直接把他攙扶到了武安王面前。
眾人看到這一幕都是一驚,不知道葉辰要搞什麼。
徐留年更是意外,雖然猜到葉辰想幹什麼,但左邊上手位坐的可是武安王。
這位可是慶曆帝都要恭敬對待的「二哥」,葉辰屬於晚輩到底想幹什麼?
「皇伯父身為人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按理說您應該在奉先殿守靈才是。」
葉辰一拱手,開口就是這麼一句,頓時讓武安王愣在了當場。
下一刻武安王臉色驟變,殺人般的目光看向葉辰,緊抿著嘴。
這話點中了武安王的要害,大禹皇室的規矩。
太上皇、帝王去世,身為去世者的子侄,必須守靈滿三天才行。
天聖帝可是武安王的親爹,按道理說他現在的確應該是在奉先殿守靈。
徐留年眼看局面僵持住,當即開口化解。
「太初儒聖有雲,孝悌之道在於心,不流於形式!」
誰知葉辰根本不給面子當即回懟,「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所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故為人者,首孝悌,次謹信也!皇伯父,您說侄兒說得對嗎?」
說完這番話,葉辰頭也沒回,根本沒看徐留年。
而他這番話,採用了《孝經》《孟子》中關於孝道的名言。
用在這裡,等於是在暗諷武安王是不忠不孝之人,並且罵人還不帶髒字。
此話一出,現場落針可聞,所有人大氣不敢喘。
大家都沒想到,九皇子居然如此不留情面。
但這番話卻也在現場眾人心中迴蕩著,畢竟這些話里的任何一句,單拿出來都可以作為儒家真言來用。
仔細琢磨感悟,修為低的儒者也是可以頓悟的。
武安王被說得豁然起身,抬手指向葉辰,良久才說了一句。
「侄兒說得很對,本王這就去奉先殿守靈去!」
言必武安王大袖一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竟然無一人敢挽留。
就在武安王就要走出中庭時,葉辰的聲音再度傳來。
「疾學在於尊師,事師之猶事父也,弟子恭請老師上座!」
杜陵傅驚喜地看著葉辰,臉上雖然不苟言笑,可是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尤其是那句「事師之猶事父也」,聽的杜陵傅眼眶濕潤,差點落淚。
他可以肯定,葉辰的這番話,定然也是儒家真言。
徐留年面沉似水,沒想到葉辰一來就鬧了這麼一出,這讓他很不高興。
於是他主動開口道,「看來九皇子殿下,在老夫的《真言集》里感悟頗多。居然能說出如此真言名句,老夫深感欣慰。」
葉辰聞言心中暗罵,老東西居然還敢往自己臉上貼金。
但是現場眾人卻不知道,都以為葉辰提前看到了《真言集》,所以才有了葉辰昨日早朝上的多次頓悟。
可葉辰根本沒打算給徐留年留面子,當即回了一句。
「哼,本宮剛才的話,跟你那本欺世盜名的《真言集》有個毛的關係。」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譁然,沒想到九皇子竟然對徐老夫子,如此大言不慚,毫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