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一蓮托生(25)
林懷恩抬眼望去,那個穿著灰色僧袍的石雕般高大的道鏡,像是恢復了年輕的模樣,他身姿挺拔,雙手高舉,像是托著太陽。
但他表情卻如此平靜,沒有一絲高傲或者蔑視,他垂著雙眸,只有淡淡的悲憫,俯瞰著他,俯瞰著徐睿儀,還有那些提線木偶般的人們。
他又向那些跪拜著的人望去,那些四肢、腦袋、軀幹,連結著數不清電極線的人正回頭凝視著他和徐睿儀。奇異的是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戴著微笑,對,是戴著微笑,就像是擁有一張天生就快樂的臉龐一樣.....
也許是面具.......可明明是幸福的笑容,但每個人都這樣笑著......詭異的令他心底發毛,背脊發涼。
那些赤裸裸的提線木偶們,就這樣直勾勾的注視著他們,有種致郁的慈祥之感。他們的嘴唇微微張著,仿佛在對著他們說話,又像是在念誦經文。那些隱約的文字,就像是一群群排著整齊隊形的飛蟲一樣,迅捷的揮舞著透明的翅膀,向著他的耳朵里鑽。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
「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一切諸相,即是非相。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如實知一切有為法,虛偽逛詐,假住須臾,逛惑凡人」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林懷恩感覺就像是被唐僧念著《緊箍咒》的孫悟空,那些絮絮叨叨的佛語叫他頭疼欲裂,就像是無數個親戚在他耳邊念叨著:
「你得好好學習,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找一個好工作。」
「你得努力工作,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買得了房子。」
「你得買房子,只有買房子,才能結婚,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
「你看你,都這麼大的年紀了,為什麼還不找個對象?沒有對象,沒有孩子人生怎麼能完整?
「你現在不生孩子,將來老了誰來管你?誰來照顧你?」
「你為什麼不信我呢?我都是為你好。」
「在你面前的可是個大人物,他是教授、校長,他是CEO、董事長,他是校尉、將軍,他是巡撫、國師..
「你為什麼不拜呢?」
「你為什麼不拜呢?」
「你快拜啊~」
「你快拜啊~」
「只要拜了.....就能雞犬升天,就能得償所願他大汗淋漓,身灼腦熱,只覺得自己在繁瑣細碎的念誦中,意識快要粉碎成塵埃,似乎此刻只有睡過去,或者融入他們,就能獲得解脫。
林懷恩不知道徐睿儀聽到了什麼,他只感覺到徐睿儀握著他的手在微微發顫,那個不知道怕字怎麼寫的女孩,此際似乎終於深深的感覺到了恐懼。他這個時候已經分不清徐睿儀是在演,還是真的害怕,他只是察覺了那深入骨髓的震顫。感覺到了她身體發軟,他不知道她是被嚇到了,還是想要放棄負隅頑抗離經叛道的意志,和那些赤條條雙手合十跪在台下的人一樣,朝著道鏡禪師跪拜。
「可我不想融入他們!我不想被世俗定義!我只想躺平而已。」
他的大腦之內一個頑固的聲音在叫喊,我媽媽都不能改變我,你又憑什麼改變我?
林懷恩緊緊握了一下徐睿儀的手,一股熱流在胸腔里沸騰,就像那時在蓮海梵音一樣,他的高二病又犯了。
「因為我們是無神論者.....
」他衝著道鏡禪師大喊道,語氣中有種謙和的驕傲,就像是個怒氣沖沖又禮貌十足的少年在捂著耳朵大聲說:我只是想躺平,
你們這些人別TM的逼我沒辦法躺平。
徐睿儀像是鬆了口氣般,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她的手心潮熱,濕漉的,全是汗水。
但站在高台上的道鏡禪師絲毫不介意他的冒犯,反而和顏悅色的說道:「神這種東西都是塑造的,故事塑造的,人塑造的,國家塑造的..:::.但神是存在的,儘管他只一個概念,但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概念不會以你的意志為轉移,你求他的時候他就有,你不求他的時候他就沒有。」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是的,林懷恩,他滲透進了你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就像那個時候的我,我不信他,
我就得不到溫暖的衣裳,飽腹的飯食,得不到殺人的權力,得不到拯救的力量...
..」他微微一笑,「而現在,你不信我,你活不活的下去變成了一個問號,而你的外公肯定活不下去..:.,
道鏡禪師的語句是如此平和,他的面容又是如此的寧靜,可這語句,這面容,又如此恰當的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佛法的深邃,又是如此尖銳的直指問題的核心。
「所以,你信還是不信?」他稍稍垂下了頭顱,低著眼帘,心懷憐憫的看著他,就仿佛淳淳善誘的導師。
林懷恩沉默了。
你一個人可以違背神的意志,可你身後還有那麼多人呢?
「真是可笑!」徐睿儀昂起頭開口了,儘管她的聲音在微涼的空氣顫抖著,
可她還是努力的發出了微弱無力的嘲諷,「你這就是自欺欺人,你不會以為你綁架了這麼些信徒,就成為神明了吧?」
「綁架?這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就像我一下也不曾阻攔你麼。」道鏡揮動長袖,「我道鏡,也從未阻攔過他們任何一個人離開。」
徐睿儀還想要說話,卻被道鏡禪師悠悠的嘆息打斷。
他手捏說法印,指如蓮花,輕聲說道,「我年少時覺得人生痛苦,風餐露宿只為能掙得那麼一點點食物果腹,能獲得羔羊圍繞在身邊的溫暖,能賺得終夜無事一覺直到天明的安寢,我當時以為那就是幸福。可我如今觀此世界,似乎人人都得以飽食,人人都冬暖夏涼,人人都能得一居所安睡,可為什麼這世間的怨念卻仍像我童年時那般深重,這眾生之苦為何還像我從前那一般苦?你看那些在課堂裡頭懸樑錐刺股只為考一個好成績的學生像不像泥豬瓦狗?你看那些朝九晚五在地鐵里擁擠的人群像不像是行屍走肉?你看那些開著豪車在酒店夜店醉生夢死的豪客像不像是酒囊飯袋?你瞧瞧這眾生,不過是擠上了這艘名為欲望的扁舟,
奢求能度過苦海,為了這一夕安寢,卻人人惶惶不可終日。他們活著,卻只活了一具皮囊,靈魂早已經虛假的信仰給鑿空了,而填進去的只有無窮無盡對金錢的欲望。我苦心研究佛法,終於發現,人的痛苦從來不是源自身體髮膚,也不是源自欲壑難平,而是源於不公..:::.大家活的如此痛苦的原因,是因為不公平,是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公平!」
道鏡禪師的話語在聖殿中迴蕩,如同暮鼓晨鐘,每一個字,每一個句,都雄渾而莊重,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心靈深處發出,飽含著對佛法的虔誠與敬畏,對眾生的痛惜和憐憫。
「林懷恩,就好比你家,因為不公獲得富貴加身,此時又因為不公,而恐懼災難加身,即便如你家這般尊榮,亦難免被這俗世的不公所吞噬,陷入苦海,更何況普通人乎?」
林懷恩和徐睿儀仰頭注視著台上寶相莊嚴的道鏡禪師,眼神迷茫,一時間真分不清,他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了。
而那些提線木偶人人皆雙手合十,仿似在跪地祈禱。
這時道鏡禪師手指那些牆壁上的玻璃塑像,聲如沖天而起的龍捲風,「這世界信仰崩塌,竊據其位的滿天諸神,皆是偽神,他們麻木不仁、冷漠無情、虛偽暴虐.....而我......」他手捏無畏印,如佛陀降世,那梵唱聲起,又如洪鐘大呂,在大殿內悠悠迴響,「將以長生之法拯救眾生,唯有遁入極樂,方得長生,
唯有長生,能抹去這世間百般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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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懷恩仰視著道鏡禪師,覺得此刻他便是世間最偉大的學者,全力捕獲了那些麻木的心靈,將他們從黑暗中搖醒。
而自己,好像也是被搖醒的一員..:::.儘管他們家享盡了榮華富貴,可他從來沒有覺得母親快樂過了,她總是疲憊又焦慮,而外公似乎意氣風發,卻也有服用藥物才能睡眠的歷史..:::.外婆更不要說了,每日求經拜佛,只為了保佑一家平安,祈求永享榮華。
可這眨眼間,似乎就要煙消雲散了。
林懷恩已經被說服了,徐睿儀卻仍然在嘴硬,像是被傲氣沖昏了頭腦般指責道:「說的冠冕堂皇,還不就是想要說自己才是神!」
道鏡禪師「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牆壁上那些發著光的榭榭如生的玻璃塑像,「你可懂何謂神明?是這些聖像否?」他手指那些人人耳熟能詳的聖像在台上步,「是耶穌基督?是真主按?是釋迦摩尼?是,但也不是。從遠古的薩滿教開始,直到現在的科學教,在這世間,神明從來不是一具雕塑,不是一個人,他也不是我..::..」他指了指自己,又張開雙手,像是張開了雙手,「而是一個系統......」他手指台下那些匍匐的傀儡,「是他們,是元光,是靡裟亞,
是白無瑕,是白龍王,是白龍寺,是這名為蓮海梵音的伺服器..::::」他又指了指林懷恩和徐睿儀,一片赤誠的說道,「我和你們說這麼多,是覺得你們有慧根,有悟性,是想問你們是否願意和我一道加入這個系統.....:」他再次施無畏印,垂眸吟誦,「一同成為新的神明.......拯救這世間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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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懷恩汗如雨下,這對他來說幾乎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他抬眼望著那身居高台之上的道鏡禪師,還有在他身後那密密麻麻發著佛光的眾神,眼晴茫然,腦子裡一團亂麻。
徐睿儀遲疑了一下,低聲問:「如果我們不願意呢?」
「如果你們不願意,便就此別過。從那裡來,回到那裡去........」道鏡禪師淡淡的回答道。
徐睿儀扭頭看了林懷恩一眼,放棄了似的,輕聲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像只能相信禪師.....」
林懷恩回過神來,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問道:「該如何加入?」
道鏡禪師擺了擺手,「也無需這麼快回答。」他笑著說,「你們兩人可以先上來感受何為極樂。」說話間,那在天空中旋轉著的蓮花又垂下來兩根發光的電纜,它們就像是水母的觸手般在半空中搖晃著,「連結上「極樂』,你們就能無需禪修,進入無所有處定,感受到無所不能的禪修威力,你們也將和元光、靡裟亞和白無瑕一樣,獲得破除幻象,製造幻象的能力..:.:」他向兩人招了下手,拈花微笑,「來.....
於是前面那群跪拜著的提線木偶們全都站了起來,如機械人一般整整齊齊的為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一條筆直通向前方高台的道路。
一條似乎是通向成神的道路。
林懷恩向前望去,那兩側赤裸裸的人群,就像是搖曳著的白色彼岸花,他們的頭顱就是花苞,而那一根根向上飛起的電極線就如同花蕊。他們密密麻麻的站在高台的下方,就像是兩方彼岸,而這中間的空出來的道路就是一條河流。
忘川河。
「真是成為神明拯救眾生嗎?」
林懷恩又抬頭看了眼居於高台上的道鏡禪師,他站在那裡,手捏無畏印,神情肅穆,周身仿似散發著金光,給人一種立地成佛之感。
「也許是?」他不確定,「但至少能拯救媽媽,拯救外公,拯救林家,還有拯救那麼多的員工?」
他閉了下眼睛,然後睜開眼睛,向前走了一步。
於是最接近他們的那些面容各異的提線木偶竟變幻了表情,他們淺淺的笑著,雙手合十,向他微微鞠躬,像是在行禮,又像是祝福,又彷如是被疾風吹的低頭的地獄之花。
徐睿儀也跟著他向前走了一步,接著她繼續向前走,像是著了魔一樣牽著他,沿著那冗長的河流向著那高台走去,於是兩側的人群紛紛合十低頭,長長的光纜和電極線顫動,就像是無數金色的肥皂泡在滾動蕩漾。那場面壯觀嚴謹的令人震撼,就像是2008奧運會上看到了氣震山河的團體表演項目。
林懷恩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某個隆重的大型婚禮現場,他和徐睿儀是新郎和新娘,而道鏡禪師是證婚人,而這些提線木偶們便是那些觀禮群眾,就是少了雙親而已。他漫步在血色的忘川河中,抬頭向著在半空中旋轉著的蓮花看去,那些垂下來的半透明的光纜如豪華的珠鏈,而那倒掛的蓮花就像是巨大的燈盞。
這時他突發發現那蓮花的底座,竟是個金色法輪,這法輪他......似乎有些眼熟,他大腦里閃過一道電光,他明確的記得他一定曾經看到過!
「在哪裡?」
「在哪裡?」
「在哪裡?」
林懷恩思緒如電,腦海中的記憶如同亂翻的書本,他急切的想要找到記載法輪的這一頁,然而記憶不是他的課本,他沒有筆記,也沒有標記.....
徐睿儀用手掌輕輕摩了一下他的手掌,像是在拭去兩個人手中潮熱的汗水。隨後,她動嘴唇,如吐息般輕聲問:「你覺得我們真能獲得那些力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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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可以吧......」他回答道。
徐睿儀強笑了一下說,「我怎麼覺得我們好像在參加什麼邪惡的祭典,用靈魂向魔王交換力量?」
「說實話,看上去是挺像的。」林懷恩苦笑了一下說,「謝謝你打破了我的幻想。」
「什麼幻想?」
林懷恩搖頭,沒好意思說出是「婚禮」的幻想。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他默了幾秒,輕聲回答道:「婚禮。』
徐睿儀壓抑了一下笑臉,隨後說道:「那這婚禮也夠血腥恐怖的,不過這教堂,還有這蓮花燈,還有那些賽博朋克的眾神玻璃雕塑,倒是滿符合我的胃口的,就是不知道現實.....」她停頓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地上找不找的到類似的地方,要是有類似的地方,能在這樣地方舉辦婚禮,那實在棒極了....
「現實?」
不對!
不對!
不對!
林懷恩悚然一驚,他再次稍稍仰頭盯著那高聳入雲的牆壁,還有那吊在頂部的蓮花燈,猛然間意識到,這裡的一切都不符合《建築力學》,在白龍寺的地表沒有空間如此高的建築,而地下想要修的如此高又如此大,就必須修建立柱,而這四周..
一根柱子都沒有。
這種一看就是人造的空腔不可能出現在青邁的地貌之中,更何況按道理來說,這上面應該是「蓮湖」
所以,所以,所以這一切都是幻覺。
「是幻覺嗎?」他又抬頭看了眼那倒掛的蓮花,還有那背後巨大的沉重的金色法輪,這一切都違背《建築力學》。
這一切都是幻覺,所以道鏡禪師一直在撒謊,那麼風雨是謊言,外面的洪水是謊言,第一次停電是謊言,第二次停電也是謊言..::::他撒那麼多謊,就是為了把他和徐睿儀騙上那高台,主動插上連結「極樂」的電纜。
「宗教是控制。他在控制我們。」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外面的風雨雷電皆是幻象,這裡如夢似幻的場景也是幻象,一切拯救世間的法同樣是幻象。如實知一切有為法,虛偽逛詐,假住須臾,逛惑凡人。他在騙我們,他什麼都說了,卻讓我們甘心受騙。」
林懷恩遍體生寒,他甚至不敢抬頭看那已經近在尺的道鏡禪師。他汗流瀆背,心臟狂跳,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破除幻境,又該如何告訴徐睿儀。他握緊了藏在衣袖裡的叉子,但好像這根本沒有作用,他無法破除幻境,就做什麼都沒有用。
「該怎麼辦?」
他看到那高台前,幾個赤裸裸的人已經趴了下來,一級一級向上,他們的四肢堆疊,身軀層積,用血肉之身建築成了向上攀登的階梯。
道鏡禪師就站在那高處,他低頭俯瞰著他和徐睿儀,欣慰的說道:「無論如何我已經老了,你們才是這世界的未來,你們不僅是在拯救自己,也是在拯救未來..::.:」他說,「而今天這傳道的一幕,將來定會被世人所傳頌。」
林懷恩滾動喉嚨,和徐睿儀一起踏上了那神聖的階梯,由人堆疊而成的階梯,他依然不敢抬頭,只覺得頭上賴在道鏡背後的光格外灼熱照人,那光照的他的理智和感性同時在顱腔內翻滾,變成了一片混沌。
當他和徐睿儀登上高台的瞬間,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赤身果體的人們又重新匯聚成了一片,拜服在地,似乎他真成了神明。
他眼眸恍惚,大腦實在想不明白道鏡禪師製造如此宏大的幻境,讓他們主動插上電纜究竟要幹什麼。
而他究竟又該如何破除這幻境?
「來,戴上這蓮花...:
林懷恩終於鼓起勇氣向道鏡禪師看去,只見他雙手捧起了電纜那一頭如蓮花般張開的電極線,那些長著電極片的電極線在空氣中微微漂浮著,就像是一隻發光的水母。
道鏡禪師捧著它向他走來,就如同捧著至高無上的冠冕。
「戴上它,你將獲得你想擁有的一切,至高的力量,無窮的知識,無數的金錢,無盡的崇拜....:..你將能拯救你的外公,拯救你的母親,拯救林家,還有華隆的員工,和無數受苦受難的眾生.....
道鏡的雙眼在放光,他盯著林懷恩的頭顱,就像是盯著......鏡中的.....自己.
林懷恩意識模糊,他注視著那朵金燦燦的水母蓮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像是一個活物一樣,揮舞著觸手,馬上就要寄生到了自己的頭上。
他突然間想起了.
想起了「蓮花倒置」就是「輪迴」。
他睜大眼晴看向道鏡禪師的臉,那張微笑喜悅的臉,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在那裡見過那蓮花之上的金色法輸。
就是在那鬼屋。
白龍王讓他和師姐去的鬼屋,在那間密閉的病房中,在那杆雪白的床的下面,被那唐卡般的地毯所蓋著的地板內,就鑲嵌著這法輪!
還有道鏡禪師這張臉,豁然正是那張枯稿臉孔.:
他握緊了拳頭,猛然醒悟,原來.....原來..:..那屋子裡的人,不是別人,
正是道鏡禪師!
可似乎.....發現這一點似乎已經遲了,他的瞳孔已經被那觸手遮蔽,他像是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他大腦一片空白,完全陷入了恐怖的絕望..::
「林懷恩!躲開!」
徐睿儀突然暴起,一道銀光自他眼前閃過,然後那把一直想要殺人的餐刀,
用鋒利的鋸齒割開了道鏡禪師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