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現在,我作如下部署」
嘩啦啦——
皮洛斯王國西北方,重要航道所途經的海域。
海神的後代在這裡建國繁衍,掌控著這處關鍵的商道。
而就在今天,國王涅斯托耳之子,安提羅科斯正站在自己座艦的船頭。
不久之前,來自大陸的訊息傳到了海上。
很多散落在大洋上的人類王國驚喜的發現,曾經在幾十年前擊潰過他們的雅典人如今居然陷入了敵國的圍攻當中。
來自眾神之鄉的神諭使得大陸掀起戰火,雅典人或許已經沒有餘力關注海上的一切了。
於是哪怕波塞冬對此沒有直接表露什麼態度,可諸國的使者還是匯聚到了皮洛斯,商討如何討回昔日失去的利益。
一開始,對於這件事情,涅斯托耳其實是不感興趣的。
這位漸漸步入晚年的國王只希望坐視陸地王國間的爭鬥,直到他回歸神靈的懷抱
然而作為他的繼任者,皮洛斯的王子安提羅科斯卻不這麼認為。
數百年來,皮洛斯的王室身為波塞冬與人類間留下的後裔,他們天生就能操控水流,查知氣象與海潮的變化。
甚至那些流淌著海神血脈的異獸往往也能被他們影響與控制,而這,也是他們在大海上立足的根基。
繼承了父輩的血脈,王子同樣擁有著這樣的力量,甚至他還青出於藍,在大海之上有著讓很多神靈都感到驚嘆的感知能力。
這是非凡的天賦,也是神血強大的證明。
但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安提羅科斯好像並不為此高興,而事實也是如此。
因為在王子看來,雖然血脈可以帶給他們力量,可這種來自生育的力量永遠只會不斷衰減。
唯有真正可以被掌控的力量,才是真實不虛,且永恆長存的。
於是安提羅科斯收集銀月城的知識,也購買過很多昂貴的鍊金產物。
他派人學習研究它們的原理,哪怕為此耗費良多。
曾有人因此質疑他的立場,可王子卻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
畢竟學習別人的優點從來不該被抨擊,王子更不屑於與他們爭辯。
唯一令他感到為難的,也就只有身為傳統諸神信仰下的國度,皮洛斯很難獲取到足夠有價值的資料了。
他們能買到的往往都是成品,而真正的原理和技術卻常常無法學到。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安提羅科斯很久了,而這,也是他最近主張進攻雅典的重要原因之一。
「攻城掠地是沒有必要的,殺戮也不是目標。」
「將軍,記住我之前說的話。」
「此行,我們並不是要打到雅典去,而是要讓他們意識到我們的威脅。」
「大陸的土地不屬於我們……與其貪圖他們的土地,不如想想如何獲取足夠的財富與知識。」
「就讓大陸上的人自己去流血吧,相比起雅典,其實這些所謂的『友軍』,才是我們在海洋上真正的競爭者。」
重申自己的想法,對自己的觀點,王子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只是為了避免這些王國的將領不能理解他的思想,他還是要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此時此刻,周圍寬闊的海面上,數不清的大小船隻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
它們大多都是想要撈一杯羹的中小王國們拼湊出來的,而皮洛斯的王子安提羅科斯就是他們名義上的統帥。
當然,王子也很清楚。
這些大小王國們看上去尊奉皮洛斯為首,承認他們在海洋上的地位,可歸根究底也只是想要讓他們吸引將來雅典人的仇恨。
而除此之外,假使真的遇到了什麼事情,恐怕未必有多少會聽從命令。
索性此行王子倒也從來沒有指望過他們,他只想要藉此獲得一場勝利,然後通過談判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就夠了。
至於後面會發生什麼,那就和他沒有關係了。
甚至在心底,安提羅科斯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等到將來他們和雅典人談判,這些跟隨者未嘗不能變成安撫對方的棄子。
只要陸地上的國家還沒有統一,那他們就對皮洛斯王國沒有威脅。
而如今的雅典,顯然還沒有這個能力。
「呼——」
「就這樣吧。」
「不過說起來,那些神官們到底準備的怎麼樣了?」
長吐一口氣,王子不再多想將來的事情。
眉頭微微皺起,他看向一處被很多船隻圍攏起來的海面。
在那裡,一座由海水本身變化而成的祭壇正漂浮在那裡,上百位身穿長袍的祭司好像正在高聲吟唱著歌謠。
魚頭人身的怪物在那裡跳舞,好像是在取悅神明。
嗯……對於最後這一點,王子本身是存疑的。
雖然他也是海皇的後裔,可無論怎麼想,安提羅科斯都看不出那些奇怪的生命要怎麼樣才能取悅到神靈。
「機會可不等人,但我們已經等了太久了。」
「如果不是這些神官們要求在這裡準備祭祀神靈的儀式,以求得大海與風暴的庇護,我們恐怕早就已經出發了。」
「可是這麼久過去,我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神靈意志的垂落。」
「反而是諸國的軍隊,在這裡越聚越多。」
按照常理,這處海域實際上並不適合讓這麼多艦船在這裡駐紮。
可因為神官們的要求,王子還是答應了。
雅典人里從來不乏操縱海浪的巫師,但在這一點上,他們不可能做的比海神的神官還要好。
所以安提羅科斯只是在幾處臨近的航線上派出了巡邏的隊伍,然後就耐心的等待。
只是他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很多天。
「將軍,雅典人有什麼動靜嗎?」
王子問道。
雖然占據優勢,可安提羅科斯並沒有輕視敵人。
尤其最近他們聚集在這裡,也不能放鬆對敵人的觀察。
「沒有什麼消息。」
「我們的人觀察到了他們出海的動靜,但是在茫茫大海上,我們很難尾隨他們的行蹤。」
「嗯。」
微微點頭,王子表示知道了。
問題不大,有海神的神官們相助,皮洛斯在大海上很難被擊敗,更不可能被偷襲。
甚至關鍵時候,他們還能試著召喚神靈的化身。
除非這些雅典人剛好在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趁著神官們忙著祭祀神靈的時候動手,但那又怎麼可能呢?
依照他們離港的時間,哪怕是最近的航線,也還要幾天才有可能出現在這裡。
就這,還是建立在他們長驅直入,敢於反過來侵犯皮洛斯王國海域的前提之下。
所以……
「殿下……殿下?」
「你看,那是什麼?」
「嗯?」
被副官的提醒聲打斷思路,王子眉頭微皺,隨即又舒緩開來。
「怎麼,又發生什麼了?」
順著副官手指的方向,安提羅科斯舉目遠眺。
那是靠近西北邊的方向,傳說是古早的年代裡,洋流之主與敵人戰鬥的地方。
古老海神的神力殘留在那裡,造就了那裡不息的狂濤,哪怕是身為海神後裔,皮洛斯人也不願意靠近那裡。
那片海域平日裡也沒有人跡,然而此時此刻,王子卻在那裡看到了一抹黑潮。
「那是……」
神色微怔,安提羅科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在他一貫的印象里,那裡是沒有人煙的。
然而只是片刻,王子猛然回神。
來自神靈的血脈在他的血管中涌動,縱身一躍,王子便跳上了座艦的旗杆。
「——敵襲!敵在西北!」
「結成陣列——注意保護好神官!」
來不及思考敵人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又是怎麼穿過的舊日神戰戰場。
在大聲提醒了周圍的船隊之後,王子倒也沒有多麼慌張。
所謂『結陣』,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戰法,只是一種當今海上常用密集陣列而已。
後世將它稱作希臘陣型,但它實則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地方。
只不過陣型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皮洛斯的戰艦也未必比得過雅典人利用鍊金技術製造的,可安提羅科斯的心態依然穩如泰山。
作為海皇的後裔,他並不願意將血脈的力量視作唯一的指望,卻不代表他不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神官們沒有空閒……呵,也不知道是『占星術』占卜到了這一點,還是雅典人用了什麼其他的手段預判了我們的情況。」
「但你們要是真以為沒有了神職者就能在大海上戰勝我們,那就大錯特錯了。」
與陸地上不同,也許是因為神王對大海的掌控沒有那麼強大,海上的國家也並不怎麼信仰奧林匹斯,以至於宙斯的王權在這裡並沒有那麼強大的影響。
它帶來的結果,就是非凡的力量在這裡會有更大的影響。
血脈之力流動的愈發劇烈,王子站在船頭,某種無形的力量以他為中心散發出去。
而在因突然發現敵人而有些混亂的艦隊當中,也接連傳來一道又一道回應的血脈氣息。
拜血脈源頭所賜,整片大海之上,具備海皇神血的存在其實並不少,而且很多不是人類。
他們雖然大都血脈稀薄,可通過千百年來的研究,皮洛斯王室也發明出了利用這股力量的方式。
他們不像陸地上的貴族們,將這種同源血脈間的聯繫以『騎士』的方式統合在一起,由『英雄』率領他們發動攻擊。
他們更多的是借用海皇操控氣候,風暴,地震,海嘯的神權,在大海上製造有利於他們的天象,以此獲得戰爭的優勢。
而此刻,安提羅科斯所使用的,就是他們最擅長的一種。
寬闊的海面上,隨著艦隊中貴族血脈的共振,一股濃烈的大霧開始浮現出來。
海面變得碧濤滾滾,讓船隻上的武器很難再穩定的瞄準。
濃郁的霧氣遮天蔽日,將整片海域都囊括其中。
而從軌杆上躍下,王子不知何時變得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雖然我不知道這些雅典人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但是他們恐怕是打錯了算盤。」
「我知道,他們有著先進的武器。
「尤其是那種被稱作『魔晶炮』的東西更是威力無窮,每一發都堪比英雄射出的神箭,能夠擊穿船體,射穿甲衣。」
「可在這樣的海面上,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瞄準;而這樣的大霧裡面,他們恐怕也寸步難行。」
對於雅典的鍊金設備,王子其實很感興趣。
可惜哪怕只是落後的殘次品,他依舊沒有地方購買。
不過沒關係,既然買不到,那就搶過來,安提羅科斯對怎麼得到並不在意。
「也就是神官們沒有空閒出手,否則還能驅趕大量的海獸為我所用……罷了,這已經夠了。」
「在這片大霧當中,即便是具備海神血脈的我都被限制了部分視力,何況是這些雅典人。」
「通知全軍,不管他們是怎麼越過是神戰海域,既然他們來到了這裡,那我們就好好招待吧。」
「是,殿下。」
作為王子副官的將軍聞言微微一禮,隨即領命而去。
安提羅科斯說的沒錯。
對於大海上的王國而言,很多東西相互之間是沒有用處的。
可對於陸地上的王國……只要敵人不是忒休斯那種能頂著颶風和海獸的襲擾,在整隻艦隊裡七進七出的猛人,那就沒什麼可怕的。
最壞的結果,有這由海神血脈之力激發出來的大霧作為依仗,他們也可以審時度勢,進退自如。
······
嘩——
錦旗招展,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提心弔膽了一路,直到安然駛出那波橘雲詭的海域,克蒙才放下心來。
前一秒還安穩日常,後一秒突然捲起巨大的漩渦。
沒有徵兆的出現巨大的空間裂縫,將經過的一切生命分成數段。
在幾度抗議無果的情況下,克蒙將軍冒著必死之心將船隊開進了這據說曾是泰坦古神爭霸的戰場之一。
可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從頭至尾,那些所謂的危險從沒有落到任何一個士兵身上。
哪怕是空間縫隙就開在臉上,最終的結果也是從臉頰旁邊划過,沒有傷到一分一毫。
一開始,克蒙感覺這是運氣。
可後來,中年將軍不由暗自揣測。
這位被新王派來的統帥身上,是不是攜帶了什麼來自女神或者王室留存的重寶。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安然抵達了目的地……可還不待克蒙將軍松上一口氣,他就看到了遠方那匯聚在一起的聯軍艦隊,以及逐漸蔓延而至的大霧和波濤。
「這……他們竟然真的在這裡?」
難以置信,克蒙本來沒指望能在這裡看到他們的。
可只是大致觀望,他就認出了好幾個王國的旗幟。
無法理解,可事實又是如此。
然而看著那覆蓋而來的霧氣,克蒙的臉色再次凝重下來。
「艾文閣下……雖然很不想承認,可你的判斷確實準確。」
「但是實際上,我倒寧願在這裡沒有碰到他們。」
對於海洋王國的特殊血脈秘術,雅典人不是沒有防備。
以雅典城中的高塔為核心,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巫師赫爾墨斯閣下早就對此做出了安排。
所以如果是在雅典附近的海域,他們並非沒有抵抗的能力。
藉助某些特殊的鍊金產品,他們其實可以想辦法削減霧氣的影響,藉助那座高塔的力量鎖定敵人。
可是現在……
「無妨。」
微微擺手,左手握住海螺。
看著撲面而來的大霧,萊恩表示不慌。
開了全圖掛的人,又怎麼可能怕戰爭迷霧?
「別慌……克蒙將軍,一切盡在掌握。」
「不過也是時候了。」
為了滿足遠古海神之子的強烈要求,萊恩也只能遺憾的把這一切歸功於自己的指揮才能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既然不能說自己開了掛,那只能是對面的每一步動作,都早已在自己的預判之中。
「克蒙聽令。」
神色平靜,仿佛自己的眼前儘是土雞瓦狗。
萊恩抬手,示意將軍靜聽。
「現在……我做如下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