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小院,實則也就前門朝南有一段沒塌徹底的小土牆,門前立著兩根腐朽的木樁。
從里往外看時,尚有其形,入了其中,自是徒有其表,一言難盡。
昔日三間房尚餘地基,時春雜草生根。
一口枯井,一棵古松,六個石凳。
記載著屬於浩然的歲月流年,滄海桑田。
入眼五人,各不相同。
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子,蹲在古松的樹杈上,正盯著少年看,手中拿著一個桃子,咬了一口。
「咔嚓!」一聲。
一個婀娜多姿,風韻猶存的姑娘,隨意的坐在石凳上,手裡把弄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低著頭,餘光一瞥,寒意激盪。
一個大胖和尚,白眉垂頰,盤膝而坐,手中捻著佛珠,慈眉善目,正衝著自己笑。
還有一個放牛的老漢坐在石凳上喝酒,潦草一身。
中間站著一個老先生,嫣然一副仙風道骨的神仙模樣,與其餘幾人格格不入。
老先生雲淡風輕,面若春風,見少年入院中,主動行了一個讀書人的禮節。
許輕舟惶恐,亦匆匆回了一禮。
執弟子規。
樹上的男子將口中的桃子吞咽入腹中,咧嘴一笑道:
「呵呵,老先生拜小先生,小先生拜老先生,要是不知道你們是讀書人,還以為你兩在拜堂呢~」
其餘幾人表情各異。
道祖輕切一笑,飲了一口酒。
女子抿唇,冷笑了一聲。
大和尚一動不動。
少年郎嘴角抽抽,心想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讀書人風輕雲淡道:
「小先生莫要介意,他就是這個性子,並無惡意。」
許輕舟輕挑眉,溫聲道:「前輩放心,無礙。」
儒聖指著自己對面那個石凳,輕聲道:
「請坐。」
「多謝!」
許輕舟微微拱手,便就這般在幾人的注視中落坐那石凳,不忘捋一捋褲袍。
坐的端正,一絲不苟。
氣定神閒,笑意淺淺。
身側的漢子又飲一口酒,那潦草的亂發下,一雙深邃的眼眸在許輕舟的身上看了又看。
莫名的譏諷道:「小小年紀,人模人樣,坐的還挺端正。」
許輕舟餘光一瞥,搖頭笑笑。
「都說道祖小時候是個放牛的,看來還真不假。」
道祖一怔,回神後便是一通吐槽。
「什麼意思,看不起放牛的,放牛的招你惹你了,吃你家大米了?」
許輕舟微笑道:「那倒是沒有,只是這牛能反芻。」
幾人糊裡糊塗,有些新奇。
道祖更是雲裡霧裡,追問:「何意?」
許輕舟謙遜一笑,皮笑肉不笑道:
「沒啥意思,牛能反芻,把肚子裡的屎吐回嘴巴里嚼,這人放牛了,和牛一樣,也嚼自己的屎,所以嘴巴極臭~」
儒生撫額,面色尷尬。
佛祖樂呵,眯眼而笑。
冥帝噗呲一聲,笑出了聲,卻又趕忙低頭掩飾。
空帝在那樹上,捧腹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很新穎的說法啊。」
「讀書人罵人,就是狠啊,哈哈哈!」
卻都在想,這少年還真是勇啊,一言不和,陰陽怪氣,把道祖都好一通罵啊。
道祖冷著眼眸,沉聲道:
「小小年紀,目無尊長,這就是書里教你的道理?」
許輕舟不卑不亢,淡淡道:
「垂垂老翁,滿嘴噴糞,這就是世道教你的道理?」
氣氛壓抑,劍拔弩張,似有黑雲壓日,山雨欲來。
突然。
黑著臉的道祖仰天大笑。
「哈哈哈!」
在看少年,眼中儘是欣賞,讚許道:
「你這小子,有點意思,不像這老頭,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這讀書人,很不一樣,我喜歡,有脾氣。」
許輕舟半眯眼,微微點頭。
其餘人表情各有精彩。
讀書人嘆一聲氣道:「你們說你們的,扯上老朽幹嘛?」
道祖樂呵道:「我就是看他,比看你順眼。」
儒聖不予理會。
氣氛莫名緩解,方才的壓抑不見,彼此間的針鋒相對也少了許多。
至少。
除了自己身側這個把弄匕首的女子依舊殺氣外泄之外,其餘四人對自己多有打量,卻無敵意。
又或者說,四人藏得深,許輕舟沒發現罷了。
儒聖在自己身側的小桌子上一番忙碌,倒了一杯茶,輕輕一揮。
那裝著八分熱茶的杯子就飄到了許輕舟的面前。
「小先生,請!」
少年自不矯情,道了一句謝。
「多謝老先生!」
別人以禮相待,少年謙遜回應。
別人惡語相向,少年自不客氣。
握住杯,飲一口,古香入喉,似一小溪流過心澗,沁人心脾,精神抖擻。
這茶很老,就和這讀書人一樣老,喝起來,古韻古香,讓人回味無窮。
輕挑長眉,餘光下看,見了眼前石板之上,有一幅畫卷,線條簡單,勾勒縱橫。
一條江,兩座大陸,八條河,還有四片汪洋。
一般。
如三歲小孩隨意臨摹,但是該有的卻也都有了。
就像眼前的五人一樣。
乍一看,平平無奇,和凡夫俗子一般無二,可是胸有乾坤法,身負通天能,也是該有的都有。
讀書人端正而坐,手撫長須,其聲落入清風中,徐徐道:
「早便聽聞,忘憂先生,甚為不凡,今日一見,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小先生一言以定天下事,我等見之,驚為天人。」
少年書生袖口一盪,漣漪泛起身前,將手中杯子輕輕一放。
雖無桌,卻穩立空中,笑著客套道:
「晚輩平生無大志,喜歡遊走人間,做個俗人,也沒什麼特長,就是朋友有些多,大家也給我面子,壞了幾位前輩的好事,還望幾位前輩,莫要往心裡去~」
看似謙遜有禮,表明歉意,可實則言語之中,傲氣盡顯。
幾人面色有些垂落,畢竟一句朋友多,他們還真反駁不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多啊。
空帝自樹上一躍而下,又跳到了石凳上坐下,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墊著那半個桃子,壞壞問道:
「你朋友那麼多,紅顏多否?」
「嗯?」許輕舟恍惚。
空帝擠眉弄眼小聲問道:「你小子,睡過幾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