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稀罕,難得你們二人一同見朕。」
建元帝看著謝青嫵和裴宴兩人進來,放下手中的書,又示意身邊的內侍監將手爐遞給謝青嫵。
「外頭這麼大的風雪,你身子骨還沒好,怎麼也不讓丫鬟準備手爐備著?」
謝青嫵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發酸,除了皇后姨母,對她最好的就只有皇上了,當下便覺得一陣委屈。
「皇姨夫…」
建元帝一瞬起身,「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說完,轉頭看向一同進來的裴宴,眸光犀利,「裴宴,你又做了什麼?」
裴宴瞪大眼睛,他都沒反應過來,剛剛在外頭謝青嫵罵他罵的歡,誰知道一進來就哭了,但看建元帝惱怒的神色,只能掀袍跪在地上。
「皇上冤枉,臣什麼都沒做,分明就是謝青嫵她惡人先告狀!」
建元帝冷『哼』一聲,將手中的書扔在案几上,「那你倒是說說,到底是什麼事非要這個時辰鬧到朕面前。」
裴宴漲紅了臉,「是謝青嫵與人私會,她如此行徑,半點都未將臣放在眼裡,還請皇上為臣做主,解除臣與謝青嫵的婚事。」
此話一出,建元帝眼眸一眯,「與人私會?裴宴,你可有證據?無故毀人清譽,你可知是什麼後果?」
謝青嫵抱著手爐,鶴氅早在進屋的時候就已經脫了,如今正放在屏風處,果然裴宴伸手指了指,「回皇上,臣找到謝青嫵的時候,她就穿著這件鶴氅。」
「這鶴氅分明就是男子之物,臣與她婚約尚未解除,她如此招搖過市,分明是故意在折辱臣。」
建元帝眸光轉向謝青嫵,「阿嫵,你怎麼說?」
「你…裴宴!」
謝青嫵泫然欲泣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裴宴,單薄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似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明明是你和謝瑜私相授受,我只不過是想讓她理你遠些,你卻不顧我的身體,將我一個人丟在後山,任我自生自滅,如今竟還說我與人私會?」
「我不知道,你竟為了要與我退親,不惜毀我清名…」
「我…」
裴宴看著建元帝越發陰沉的臉色,忙搖頭,「皇上,我沒有,我沒冤枉謝青嫵,不然你說,你說那件鶴氅是哪裡來的?」
謝青嫵將頭偏向一側,語氣略帶賭氣,「是,你就當是我與人私會,免得你再平添其他罪名,若非這件鶴氅,恐怕…恐怕我已經死在後山了。」
「裴宴,是不是我死在後山,你會更高興?」
裴宴握緊拳頭,「你承認了,皇上你看謝青嫵,她自己承認與人私會,還請皇上做主,為我們二人解除婚事。」
嘭!
滾熱的茶散落在裴宴的膝蓋處,若非冬日的衣物厚,裴宴怕是已經燙傷了,建元帝胸口起伏,冷眼看著他。
「說夠了沒有?」
裴宴抿唇不語,建元帝這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朕且問你,阿嫵說你與謝瑜兩人是不是真的?」
「…臣心悅阿瑜。」
「那你將阿嫵一個人扔在後山,是不是也是真的?」
「.…是,但臣正準備上山去找她,她…」
「夠了!」
建元帝打斷裴宴的話,「你身為謝家嫡長女的未婚夫,竟在雪夜將她一人扔在後山,與殺人何異?」
「將他拖下去,重責五十。」
「皇上,您便是要罰臣,臣也要跟謝青嫵退親,臣….」
裴宴的話被關在冷風中,緊接著外面就響起了板子打在身上的聲音,謝青嫵抱著手爐,只覺得這聲音真是無比悅耳。
只是她現在沒有閒暇的心去欣賞,眸光落在建元帝身上,緩緩跪了下來,「皇上,自皇后姨母去世,臣女便覺著只有裴宴一人,明知他心思已經不在臣女心上,卻仍舊死纏爛打,如今才知錯的離譜。」
「臣女…臣女想和裴世子退親,自此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建元帝看著謝青嫵半晌,然後親自將她扶起來,「想好了?」
謝青嫵頷首,「想好了,之前都是臣女太過執著,以為定了親便是一輩子,卻不知人心易變的道理。」
這話建元帝是認同的,「自古最是人心難測,裴宴此子人品算不得佳,這門婚事退了便罷,日後朕再為你尋一門更好的。」
「朕倒是有一事想問你,這鶴氅是何人的?」
謝青嫵抿了抿唇,「臣女說是撿的,皇上信嗎?」
「你這丫頭!」
建元帝忍不住搖了搖頭,朗笑幾聲道:「難得見你這幅樣子,倒是有幾分像你姨母了,她年少時便是如此,若非….」
話說到此處,兩人均沉默下來,許久後還是建元帝先開了口,「你自小養在皇后與朕身邊,與朕親女無異,有什麼委屈便來告訴朕,朕定會為你做主。」
謝青嫵此時眼睛愈發酸澀,重重點頭,「臣女記住了。」
看著婢女將屏風上的鶴氅拿下來為謝青嫵披上,建元帝叫住了她,「這件鶴氅留下,去年老二獵了幾隻白狐,正好做了件狐裘,你便用那件吧。」
「好好的姑娘家,哪有穿著男子鶴氅的,便是沒有的事,也總歸引人詬病。」
謝青嫵不好反駁,只是眼神落在鶴氅身上,多少有些為難,畢竟她還打算將這鶴氅找機會還給容朝呢。
落在建元帝眼裡,便以為她不舍,輕『哼』了一聲,「哪家的兒郎如此小氣,連送出去的鶴氅都要回去?」
「.…」
謝青嫵連忙系好狐裘,屈膝行禮,「臣女告退。」
建元帝看著謝青嫵離開,眉眼低沉下來,強壓怒火朝身邊的內侍監王煥道:「去將裴廣朔和謝雲州給朕叫來!」
謝青嫵出來的時候,裴宴剛被打的奄奄一息,有內侍監抬著架子正準備將人送回去,裴宴瞧見她,滿臉厭惡。
「謝青嫵,我就是死都不會娶你!」
「那你怎麼還不去死?」
謝青嫵懶得搭理他,轉身就走,心中泛起一陣噁心,前世怎麼會因為這樣惡劣的人,毀掉了自己的一生?
如今重活一世才知道,她對裴宴從來都不是喜歡,而是執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板,到死都不願放手。
而這一切都只因為她剛被接回謝府的時候,裴宴是第一個對她善意的人,而她卻為了年少時一點好,困了一輩子。
「謝青嫵,你…你到底怎麼樣才願意跟我退親?」
裴宴有些吃力的拉住謝青嫵身上的狐裘,「我是真心喜歡阿瑜,你就非要嫁給我嗎?」
謝青嫵回頭,與裴宴對視,良久後將他的手從她的狐裘上掰開,「剛剛我已經跟皇上提出解除婚約了。」
看著裴宴有些不可置信的眸光,她嗤笑一聲,「恭喜你啊裴世子,你終於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