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朝才踏入主院,便有婢女提燈匆匆而來,似乎早就在等他了,「公子,貴妃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可說了是什麼事?」
明知道婢女什麼都不會說,容朝還是問了一句,眸光落在不遠處燈火通明的主屋,心中已然有了預感。
婢女掀開帘子,容朝踏步進屋,迎面便是一巴掌,「混帳東西,你給我跪下!」
容朝的臉被打偏向了一側,冷白的臉上浮現紅腫的巴掌印,看著滿頭珠翠,此時眉眼間一片紅腫的陳貴妃,旋即掀開袍子跪在地上,聲音寡淡平靜。
「不知貴妃娘娘因何動怒?」
陳貴妃被他這幅態度氣的胸口起伏,「你不知道?你是縉兒的暗衛,你不知道他出什麼事嗎?」
「本宮問你,縉兒出事的時候,你去了何處?」
「去後山走走。」
容朝抬起頭,玄鐵面具在燭火下泛起冷光,「怎麼,二殿下出事了?」
陳貴妃雙眸猩紅的看著容朝,仿若下一瞬就要上前撕碎了他,「去後山?你去後山什麼地方?你知不知道你是縉兒的暗衛,你應該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容朝眸光平靜,「是他不讓我跟著的。」
「你是暗衛,縉兒不讓你跟你就不跟嗎?你為什麼不護著他?」
越說,陳貴妃越激動,撲上來就去打容朝,容朝筆直的跪在原地,並沒有躲,前幾日受的傷被打的崩裂,鮮血洇濕了衣裳。
「要不是你,縉兒他怎麼會落得這般?都是你,你這個孽障!」
「夠了!」
得知消息趕過來的陳述將鶴氅交給身後的侍衛,快步上前拉住正在發瘋的陳貴妃,「此事是有人早就布局要害二殿下,與容朝又有什麼關係,你何必遷怒他?」
一邊說著,陳述一邊將容朝伸手扶起來,看著他崩裂的傷口,嘆了口氣,「先去包紮一下,你母妃也是一時著急了,你別怪她。」
容朝垂眸,聲音嘶啞,「不會舅舅,她是我母妃。」
陳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讓你給二殿下當暗衛,委屈你了。」
聽到這話,容朝沒有言語,轉身離開主屋,外頭的風雪愈發大了,裡面陳述和陳貴妃兄妹兩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容朝加快腳步離開主院,卻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又折返回到了主屋的房檐上,玄色的衣裳似與夜色融為一體。
陳述聲音刻意壓低,「二殿下如今這幅樣子,便是救回來,這輩子也只能躺在榻上了。」
「那你說怎麼辦?縉兒是我兒子,你讓我怎麼辦?」
陳貴妃的聲音透著哽咽,「若非容朝,憑他的武功肯定不能讓縉兒受傷,都是因為他!」
「陳明容!」
陳述的聲音拔高了幾分,透著幾分警告,「你別忘了,容朝也是你兒子,周雲縉現如今這幅要死不活的,怕是都熬不過幾日,到那時你能指望的就只有容朝。」
說到此處,陳述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陳貴妃,「這些年咱們對容朝如何,你心中清楚,趁現在多與容朝親近親近,彌補一番母子情分,別在為了周雲縉跟容朝鬧不愉快,明白嗎?」
「如今周雲縉死了正好,讓容朝頂替雲縉,雙生子這件事便徹底過去了,否則兩人都活著,早晚有一天這件事會被人揭穿,到時候雲縉和容朝兩人,誰都跟太子之位無緣。」
陳貴妃抽噎著,「可縉兒畢竟是我兒子,難道…難道就真沒法子嗎?大哥,你常年在外行軍,認識的大夫多,你幫我找找神醫,一定要救救縉兒。」
陳述一把推開陳貴妃,指著她道:「到現在你還要婦人之仁?周雲縉如今這幅樣子,如何去爭奪太子之位?你能不能清醒些!」
「你…你是他舅舅,你向讓縉兒死?」
屋內一陣沉默過後,陳述的聲音不帶感情,「如此活著也是受罪。」
呵~
聽到陳述的話,容朝摩挲了下指尖,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就知道周雲縉沒了利用價值,又怎麼值得這兄妹兩人浪費什麼心思,真不知道周雲縉聽到這番話,又會是什麼心情。
他還真是有點捨不得周雲縉就這麼死了,畢竟這世上活著有時候要比死還痛苦….
大片的雪從昏暗的天上紛紛揚的落下,似乎要掩埋了一切污垢,整個湯山獵苑愈發寂靜。
謝青嫵睡的並不安穩,前世的遭遇不停的在她腦海中重現,後半夜便怎麼也睡不著了,乾脆掌燈坐在梳妝檯前,等鶯月端著銅盆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一襲素衣枯坐在窗前看雪的謝青嫵,嚇了一跳。
「姑娘,您這是一夜未睡?」
謝青嫵伸手接過帕子,聲音有些沙啞,「只是有些睡不踏實罷了。」
「姑娘下次可不許這樣了,您身子本就沒好,若是不好好養著,再落了病可怎麼好?」
聽著鶯月嘀嘀咕咕的話,謝青嫵心中湧起暖意,「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您總這樣說,下次還是要做,就連皇后娘娘都說您性子倔!」
鶯月嘟了嘟嘴,一邊絮叨,一邊拿了件青色的襖子給謝青嫵穿上,「姑娘一會兒還去溫泉?」
「不,去獵場。」
謝青嫵系好腰間的絲絛,眉眼冰冷,前世她一直在養病,並沒去獵場,倒是因此讓謝瑜大出風頭,結識了不少貴女,最後都成了她的助力,這次她又怎麼能叫謝瑜如願呢。
主僕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頭有道聲音傳了進來,「青嫵,你醒了嗎?為父過來看看你。」
鶯月動作一頓,眉眼間儘是不可置信,「這麼一大早,老爺怎麼過來了?」
謝青嫵倒是也有些驚訝,不過片刻就回神,嘲諷一笑,「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為我這父親還記得自己的親生女兒。」
而且聽著語氣,倒是很溫和,應該不是找她吵架,倒是有事求她,這就有些意思了。
「青嫵?」
外頭謝父的聲音再次傳來,謝青嫵掀開帘子,就見到謝父穿著青灰色的鶴氅站在廊下,身上都是落雪。
「父親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