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打起來了？」
外頭刀光劍影，喊打喊殺聲響成一片，如此動靜，說是有人攻府也不為過。
寄雲放心不下高繼行的傷，一刻也坐不住，在門口走來走去。
杜常和雲括武相視一眼，外頭曹暉叫囂的聲音時不時傳來，方才雲夫人在房中沒有聽見，若是聽了，還不知要作何感想。
侯爺吩咐，要他們攔著雲夫人，免得讓她聽到不好的消息。
雲括武和寄雲熟悉一些，杜常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勸寄雲。
雲括武只得笑著勸：「雲夫人還請放心，侯爺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府中也早就做好埋伏，曹暉不會攻進來的。」
寄雲倒是相信侯府有這個自保的能力，她擔心的是高繼行的傷。
外頭打打殺殺的難免會傷到他，若是傷口再次惡化，他就算再如何強大，也難以支撐。
寄雲一顆心還沒放下，外頭又傳來罵聲，她仔細聽了下，是有人罵高繼行窩藏前朝東宮餘孽，和周國勾結妄圖謀反，理由便是那份被泄露出去的布防圖。
她臉色有些發白，心中越發愧疚。
謀逆是大罪，那份布防圖是她偷偷臨摹出去的，可高繼行始終並未透露半分與她有關的信息，寧願一人背負被人誣陷的污名。
一切皆因她而起。
寄雲徹底坐不住，「若侯爺和那位特使大人翻臉，會怎麼樣？」
侯爺會像老將軍一樣，背上叛國通敵的罪名。
雲括武心想著，卻什麼都不能說，只安慰道：「侯爺說一切有他，雲夫人且不要擔心。」
怎會不憂心？
曹暉的親衛雖說作戰能力不比高繼行的精兵強，可人多，殺了一批又衝上來一批。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這兒又是城中，流箭會傷到附近的百姓。
「侯爺，怎麼辦？」
楊招殺了兩個衝過來的親衛，不禁有點擔憂。雖說有的親衛已經放下武器投降，可抵不住對方人多，投降的遠不到一半，剩下的一時殺不完。
還沒分出勝負，高繼行就不能回去養傷，他擔心侯爺的傷勢遭不住。
高繼行看一眼躲在人後的曹暉，思忖片刻，「擒賊先擒王。」
唯有殺了曹暉，才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楊招明白他的意思，但曹暉是皇帝派來的人，侯爺先後殺了皇帝派來的兩名監軍，便沒有退路了。
可若是束手就擒，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狗皇帝如此對待侯爺，這朝堂日後也沒有侯爺的容身之處。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若不想當砧板上的肉，便要一躍成為可以掌刀的人。
他胸中熱血沸騰，眼神明亮堅定：「侯爺想好了嗎？」
高繼行給了他最直截了當的回答，抽出寶劍，「隨我殺了曹暉。」
楊招知道他身上還有傷，此戰宜快不能拖，若今日不能解決曹暉，消息傳出去，明日薛濤就會派兵取西州。
侯爺還需時間恢復。
眼下只有儘快助他殺了曹暉，好送他回去治傷。楊招舉起手中寶劍應和：「是！護送侯爺！」
眾士兵聽令，分成兩隊，一隊抵擋試圖沖府的親衛，一隊護著高繼行逼近曹暉。
曹暉來之前以為高繼行重傷無法應敵，自己這一場必勝無疑，卻如何能想到，高繼行不但已經養好了傷，還能如此敏捷迅速，直接殺到他面前。
他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銀光在眼前閃過，嚇得腿一軟倒了下去，卻也因此躲過高繼行的一劍。
他身子顫抖，差點尿出來，爬著向後退，卻不忘喝道：「高繼行！你......反了！反了！」
那又如何？
高繼行眸色陰冷，一步一步走近，沒等曹暉求饒，一個手起劍落，下一瞬一個人頭落地。
曹暉死都不明白，高繼行竟真的反了。
高繼行看一眼地上的頭顱，強撐的身子晃了一下。
楊招看在眼裡，忙舉起曹暉的頭顱，高聲大喊：「曹暉已死，識相的，投降不殺。」
大勢已去，親衛見高繼行還能手刃曹暉，他們當中還有很多人原本敬重高繼行，如今順理成章，紛紛扔下手中兵器歸順。
剩下的，已經不足為懼。
侯府護衛就能對付。
「扶我進去。」
高繼行扣住楊招的肩膀，他臉色有些蒼白，額上冒出細汗，鎧甲下的衣襟已經被鮮血染紅。
楊招看在眼裡，心頭一震，臉上卻是鎮定，將曹暉的頭顱交給手下，便要扶住高繼行。
「不，就這樣走。」高繼行緩過來後，淡淡提醒了句，挺直了身子，和楊招步入侯府大門。
若不是注意觀察，只會認為兩人有事商議，並不會聯想到高繼行重傷未愈。
一踏進侯府大門，就見早就守在門後的寄雲眼眶發紅，身邊還跟著軍醫。
她眼中蓄滿晶瑩的淚珠，一邊衝過來扶住高繼行，一邊吩咐小廝：「快，將侯爺扶上擔架。」
「為我哭？」
高繼行感受著胳膊處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突然生出一種日後與她一起相依為命，浪跡天涯的豪情，忍不住咧開嘴。
即便只能喘著氣，只能發出氣聲，他也爭著在暈過去前打趣地問出口。然而沒等到寄雲回答，他已經閉上眼睛。
軍醫早就過來，緊急之下把了下脈，臉上倒沒有多少擔憂之色，安慰兩人：「雲夫人和楊都尉放心，侯爺氣血翻湧，脈搏不弱，待屬下施針，一會兒就能醒過來。」
他話音落，忙吩咐小廝小心將高繼行抬上擔架。
楊招看一眼擔架上重傷昏迷的高繼行，無奈又有點欣慰地看向寄云：「我已有十年沒見過他這麼高興了。」
十年前，侯爺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將軍府小公子，謙和儒雅，博學守禮，如果沒有後來那些事，他或許會央求老將軍去東宮為他提親，然後如願娶得意中人，夫妻和睦，兒女繞膝。
看著寄雲，他心中只有一句「造化弄人」，但眼下，也不算是最壞的結局，「真沒想到，他等到了。」他低聲道。
寄雲今日的楊招話很多，說的都是她不甚明白的話，看她的眼神也很是奇怪，她心頭疑惑，卻見他似乎沉浸在某種回憶中。
她終是不好問出口，不過另外有一件事，她卻想問清楚。
「楊大哥，那位特使大人口中的東宮餘孽，可是住在莊子上那位『故人』？」
她從未在府中見過和前朝東宮有關的人，除了莊子上那位神秘的「故人」。
能讓高繼行如此嚴密保護的人，除了她，恐怕沒有別人了。
故人？
楊招有些吃驚，因為小姑娘身份特殊，為了保護她，侯爺嚴令不能在府中提起她。
沒想到寄雲竟是這樣想她。
不過這也不能怪寄雲，她們還沒見過。
「是，也不是。」
楊招露出溫和的笑容，看向寄雲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久別重逢的朋友。
寄雲卻不明白。
楊招見她一臉迷茫，無奈嘆了口氣，提醒道：「她今年六歲。」
六歲？
寄雲吃了一驚，竟是和小阿嬌一樣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