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醫的妙手之下,高繼行很快就醒了。
「她呢?」
一醒來,高繼行的目光就在人群中找寄雲。
「雲夫人和楊都尉在後頭說些話,很快就來。」
軍醫終於明白,侯爺的傷最近以極快的速度在癒合,一切都是因為雲夫人。
不過如今他好不容易不再化膿的傷口又撕裂了,本來還沒脫離危險,如今又危險了。
軍醫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侯爺這次可要好好愛惜自己了,若是傷口再次化膿,便是刀架在屬下脖子上,屬下也無能為力。」
高繼行目光看向門外,鎖定了寄雲的身影,這才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你有法子,若再惡化,便再刮一次。」
刮腐肉的疼,不是一般人能忍的,被他說成像是吃飯睡覺那麼簡單。
軍醫不滿地瞪他一眼。
也罷,自從雲夫人回來以後,他的傷勢一天比一天好,或許這次用不到刮肉療傷。
看到高繼行醒了,門外進來的寄雲和楊招都鬆了一口氣,寄雲忙問一旁的軍醫:「大夫,他的傷勢如何?」
軍醫哼了聲,沒好氣道:「侯爺傷著都能提刀殺人,雲夫人只管放一百個心,再過兩日,侯爺還能再殺幾個。」
一句話讓寄雲哭笑不得。
不過有了他這句話,寄雲放了一半的心,臉上也有了笑容,「那便借大夫吉言了。」
寄雲笑,高繼行唇角也微微上揚。
軍醫看在眼裡,便知道只有自己受傷的世界達成來了,罷了,總歸是撿回一條命。
他收起藥箱,叮囑道:「原來的藥還要喝,這次就不開藥了。」
瞧侯爺這狀態,這次的藥喝完也就差不多了。
楊招看軍醫的表情便知,侯爺這次的傷能治。
「我送軍醫。」
他也識趣,知道高繼行這時候肯定不希望他留在屋裡,走之前將小丫鬟也請了出去。
屋中沒有別人,高繼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寄雲坐下來。。
如今他是傷者,寄雲萬事自然都順著他,才在他身側坐下,他就將頭靠了過來,抵在她肩頭,柔聲道:「等過兩日傷好了些,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寄雲突然想起方才外頭那位特使大人說的「東宮餘孽」,「可是莊子上那位,對侯爺來說很重要的人?」
不只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她最重要的人。
高繼行輕輕「嗯」了聲,問她:「你想見她嗎?」
寄雲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聯想到先前自己誤將莊子上的那位,當成高繼行心中的「故人」,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曾為了那個「故人」,暗自生了不少悶氣,如今才知對方只是個六歲的孩童,真是出人意料。
想不想見她?
自然是想的,那可是讓自己顧影自憐了許久的人。
「你見到她,會很歡喜的。」
高繼行握著她的手,心中突然覺得踏實,也有了玩笑的心情,忍不住自嘲道:「我從今日起,就是亂臣賊子了。」
布防圖的事,是她一手造成的,寄雲比任何人都知道高繼行的清白。
她愧疚,心中更是惋惜,誰願意當亂臣賊子?高繼行原本不必走到這一步。
「若有法子可以洗清你身上的污名,你會願意去試一試嗎?」她問。
試什麼?陛下不信任他,本也沒打算讓他活著。
陛下屢屢以「窩藏東宮餘孽」的罪名試探,就是不放心他和前朝東宮的人走得太近,警告他和前朝東宮撇清關係。
高繼行看一眼垂眸歉疚不安的女子,心中沒有怨恨,只有久別重逢,重獲至寶的喜悅。
他摟住她的纖腰,無比鄭重道:「若洗清污名需要犧牲最重要的人,我不會試。」
他若還護不住她,要這虛無名聲和爵位有何用?
寄雲暗暗驚訝,沒想到他是如此重情義的人。
他說的重要的人,就是那位在莊子上的人吧。
她不禁對那位小娘子好奇,「我可以知道那位小娘子的名字嗎?」
她居然問她叫什麼名字?
高繼行眸色暗了下,緊了緊抱她的手臂,由心底升起的失落和無力感,令他不由得嘆息出聲。
他不是愛嘆氣的人。
寄雲感到震驚,正想俯身瞧他的表情,就聽高繼行緩緩低聲道:「她姓姬,單名一個嬌字。」
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巧合的事。
小妹也是單名一個嬌字。
寄雲細細咀嚼著「嬌」字,不知為何,心突然一陣刺痛,疼得她躬起身子。
「怎麼了?」
高繼行察覺到她的異樣,忙坐直了身子,擔憂地扶住她的肩膀。
她臉色蒼白,額上冒出細汗,身子搖搖欲墜,已經說不出話。
高繼行臉上倏地變了顏色,慌忙朝外提聲:「叫軍醫來。」
軍醫還沒回到住處,就讓去而復返的楊招半拉半拖回到蒼梧院,才剛踏進門,高繼行就將他拉去床前,「她突然暈過去,你快看看。」
一個還重傷的還沒好,如今又來一個。
好在軍醫在軍中見過比這還多的傷者,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坐在小丫鬟搬來的圓凳上,便開始給寄雲把脈。
高繼行自己都還是傷重之人,如今卻像個正常人一樣,不安地在房中踱步,一時也不知誰是病重之人。
楊招無奈地搖頭,如今他娘去莊子上照顧小姑娘,眼下這房裡除了他,沒人敢勸高繼行。
他認命出聲提醒:「侯爺,別忘了您也是傷者,能不能好好坐下來,免得傷口再次裂開?」
高繼行卻哪裡聽得進去,回想方才寄雲暈倒的畫面,他心有餘悸,「好好的,她突然就暈過去了。」
他說完似是想起什麼,擔憂的眼眸倏然變得凌厲。
不對!是他提起姬嬌的時候,她才有些異樣,接著才暈過去。
他臉色驟然變得嚴肅,看向軍醫:「她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
別的傷?
軍醫細細聽了脈,眉心微微有些皺。
「有嗎?」
高繼行難得一見的沉不住氣,見軍醫神色越來越凝重,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軍醫眉心不曾舒展過,覺得脈象著實詭異,再次沉下心,仔細再聽一遍。
高繼行屏住呼吸,緊盯著軍醫,想從他的表情確認自己心中的猜測。
卻見軍醫有些疑惑地搖頭:「從脈象來看,雲夫人像是氣血運行瘀滯不暢,可從臉色來看,雲夫人氣色還算紅潤,實在不像血瘀不暢的症狀。」
「再探。」
高繼行知道軍醫的醫術,他可是自己花重金尋來的神醫,若他也看不出來,這世上還有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