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哪樣？」高繼行問。
他這是，想賴在她身上，不下來了？
寄雲不想再談當年的事，推了他一把：「你的傷已經裂開，去看軍醫。」
她雖不承認，但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不再是那副低眉斂目，做小伏低的討好模樣。
她嬉笑怒罵，不再懼怕他的威嚴，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緒。
他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盛氣凌人，明媚耀眼的天之驕女。
高繼行心潮湧動，不爭氣的眼又有些發燙，干啞的嗓音低沉沉的，耍賴一般，「那你答應我，不離開。」
寄雲呼吸微微一窒，她做不到。
四年一夢，她愧對阿娘對她的囑託，更無顏面對年幼的妹妹。
爹娘泉下若有知，該是如何的悲痛欲絕，無法安寧？
她眼眶發酸，別開眼掩去心中悲痛，「我不屬於這裡。」
這是什麼話？
高繼行有點兒著急，「除了我身邊，你還能去哪兒？」
寄雲眸色驟然有些冷，一把將他推開，坐起來理了理衣裳，冷笑道：「這天下，也不是你高家的天下，天大地大，我哪裡去不得？」
眼見她要走，高繼行眼底幾不可察地掠過慌張，扣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走！」
語氣威嚴，不容置喙。
寄雲只是輕輕一笑，「我若執意要走，你攔不住我。」
「你試試。」
高繼行眼眶漲紅，扣住她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想向她證明，他絕對不會允許她離開的決心。
寄雲冷笑：「武安侯手握重兵，手可通天，可我除了一條命，再沒有別的，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你攔不住我。」
殺她？還不如他殺了自己痛快。
高繼行臉色有些慘白，越發握緊了她的手腕，「姬雲，你別逼我。」
逼他嗎？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逼得了他？
「哈哈哈........」
寄雲仰頭長笑，將眼中的淚逼了回去，「是你逼我。」
這幾個月來，她覺得自己像個任人賞玩的小丑，滑稽可笑，醜態百出。
而他，便是那個靜靜欣賞她拙劣演技的人。
她一把抹掉滾下來的淚珠，看著眼前曾經令她膽戰心驚，小心翼翼討好的男人，滿眼譏嘲：
「你看著我在你面前搔首弄姿出賣色相，百般逢迎討好，是不是覺得很痛快？小時候侮辱過你的人，有一天匍匐在你腳下，一絲不掛，像個娼婦一樣不知廉恥地祈求你垂憐，你一定覺得很解氣吧？」
高繼行臉色驚變，眼中翻湧起巨浪，著急地喝道：「姬雲，你夠了！」
沒有，遠遠不夠。
他早就認出了她，卻看她矯揉造作醜態百出，從未想過揭穿。她拙劣的演技，在他眼中只是徒勞的掙扎。
寄雲仰頭逼退快要決堤的眼淚，冷笑著問：「你早就認出我，為何不說？」
高繼行身軀一震，晦暗的眼眸閃過痛苦掙扎，像是被人捏住咽喉一般，緊緊抿著唇，半天沒有言語。
「你無話可說，因為我說的沒錯，對嗎？」
寄雲笑，千言萬語被掩藏在一副冷靜的面容之下，緊盯著他的清潤眼眸只剩疏離，緩緩道：
「刺史府那一晚，我分明看到你眼中的殺意，可你最終卻沒有動手，還將我帶回侯府，那晚你就認出我了，對吧？」
她悽然一笑：「這些日子以來，你看著我在你眼皮底下費盡心機，裝模作樣，一定覺得很噁心吧？」
高繼行眼睫微閃，一抹極輕的波瀾在他晦暗的眼底盪開，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她眼淚滾下，同時也在心中築起高牆，戲謔著道：「真是難為你了。」
「姬雲！」
高繼行眸色一緊，不願再見她如此貶低自己，低低出聲警告。
寄雲卻是仰頭一笑，「姬雲已死，這世上再沒有姬雲，請你忘了吧。」
初冬的暖陽分外耀眼，透過窗畔的翠竹灑在屋中案幾之上，光影斑駁。隨風搖曳，綠意與光影交織，一牆之內，生機勃勃，暖意融融。
寄雲忘了她最後一次停下來欣賞這樣寧靜的風景是什麼時候，突然想出去看一眼。
高繼行見她要走，臉色一變，扣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兒？」
「去我該去的地方。」寄雲一臉漠然，甩開他朝門外走去。
除了侯府，她還能去哪兒？
高繼行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除了侯府，你哪兒都不能去！」
寄雲漠然置之，越過他便要走出去。
高繼行眸色一暗，單掌將門關上，將她抵在門與他的胸膛之間，「我說了，除了我的身邊，你哪兒都不能去。」
「高繼行，你知道你困不住我。」
寄雲淡然抬眼，冷靜疏離的目光就像看一個陌生人。高繼行瞳孔發緊，差點失控，漲紅的眼眶霎時蘊染了幾分冷意，俯身用力咬住她脖頸。
一陣輕微刺痛襲來，寄雲輕蹙眉，正要呵斥，卻正好給了他懲罰她的機會。
黑影壓來，寄雲眼前是他放大冷峻的臉龐，帶著涼意的唇攻城略地一般，將她的呼吸一寸一寸吞沒。
背後就是被他關閉的木門，寄雲退無可退，來不及說出口的呵斥被他如數吞進腹中。
他即便傷著，寄雲也無法從他懷中掙脫，他將她禁錮在身前哽咽著低語警告，「......你......哪兒也去不了。」
帶著涼意的濕潤水珠從他眼中滑落，順著她光滑細嫩的鎖骨蜿蜒，掠過她的皮膚，令她渾身顫慄.......
「......高繼行.....你放肆.....」
是，那又如何？只要能留住她。
寄雲眼眶溢滿淚水，無助地拍著他的背。
他卻發了狠一般我行我素，什麼都聽不進去，一遍一遍，擊碎了她最後的驕傲。
「說，你會在我身邊，哪兒都不會去。」
他逼著她，想聽到她確認，她只能是他的。
寄雲恨得一口咬住他肩膀，卻在他的攻勢之下亂了呼吸，恨恨罵道：「高繼行，你這個.....混蛋......」
高繼行置若罔聞，咬牙道：「除非我死了，否則，你這輩子別想離開。」......
門外鴉雀無聲，小丫鬟和護衛都識趣躲遠，只是門板這驚心動魄的響動，眾人都提著一口氣不敢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