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寄雲沒曾想他如此敏銳。
然而和公子有關的任何事情,她哪裡敢透露半句?
垂眸小心翼翼道:「我沒哭,只是方才迷路,林子裡跑出一隻野貓,一時不防才被嚇著。」
那就是被嚇哭。
高繼行看了她半晌,低沉的聲音中似乎帶著抹笑:「倒忘了刺史府是你的老東家,也不知這刺史府多大,竟叫你也迷了路。」
寄雲不是沒聽出他話里的戲謔,好在刺史府的確很大,距離朝陽大街最近的坊市就叫朝陽坊,而刺史府一座府邸就占了半個坊市,百姓曾私底下叫「刺史坊」。
她剛來刺史府也曾在後院裡走錯過。
不過她深知解釋就是掩飾,更何況她面對的是高繼行,只垂著頭一臉羞愧:「讓侯爺見笑了。」
高繼行的目光,如這黑夜一般,漆黑莫測,看著眼前低眉怯弱的女子,沉默片刻,沒再追問,只淡聲道:「下次身邊要帶人,你那小丫鬟若不盡心,我給你換個伶俐的。」
換掉喜鵲?那怎麼行?
寄雲緊張,見他眼神眼裡不是在開玩笑,忙說:「喜鵲很好,對我也盡心,是我仗著對刺史府有幾分熟悉,才和她走散,跟她沒關係。」
高繼行也未必是真的要治一個小丫鬟的罪,見她如此維護,便不再提。
畢竟是刺史老夫人的壽宴,去得晚了,難免讓賓客猜測武安侯府和刺史府的關係,高繼行抬腳,見寄雲還在發呆,側身看了眼:「還不跟上?一會兒別說害怕。」
「是。」
他沒再繼續追問,寄雲求之不得,柔柔應了聲,小跑到他身側。
兩人走到小徑盡頭,拐進迴廊,卻見崔德音帶著晚晴,也從另一條小徑走過來。
見到高繼行,崔德音似乎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晚晴提醒了才露出笑容,過來見禮:「侯爺,您來啦。前邊怕是已經入席,咱們快走吧。」
高繼行微微頷首。
寄雲詫異,別人不知,她卻知道,崔德音走的那條路,通往蓮池。
那處地方離前邊宴席有點遠,尋常來做客的官眷,沒事應該都不會去那兒。
聯想方才亭子裡的那對男女,她突然不敢往下想。
「寄雲妹妹,走吧。」
崔德音不忘叫上寄雲,狀似無意道:「方才看到喜鵲一人在水榭那兒尋人,我還覺得奇怪,原來寄雲妹妹和侯爺在一起。」
水榭離亭子有點遠,她既看到喜鵲,應該不會在亭子裡,寄雲莫名鬆了口氣,「我方才走錯路,好在遇上侯爺。」
走錯路?
崔德音心提了起來,臉色慘白,寬袖下的手止不住顫抖,緩緩轉頭看向晚晴。
晚晴也是一臉緊張,心忍不住狂跳。
到底侯爺還在,晚晴很快回過神來,忙上來扶住崔德音。
這一路走來,崔德音沒再說過一句話。
前頭賓客已經入席,看到高繼行帶著一妻一妾現身,刺史杜元棣笑著迎上來:「多謝侯爺能來家母的壽宴,請上座。」
高繼行頷首,隨他去了主座。
刺史夫人姚氏過來,陪著崔德音去女眷席位。
因著方才的事,崔德音心不在焉,更不想看到寄雲,跟姚夫人去了女眷的主桌,沒再提寄雲一句。
寄雲身為妾室,自然是不能與那些正室夫人同席的,正想尋個位置坐,卻被一位夫人拉住,驚訝的上下打量:「這位小夫人瞧著有點兒面善,我們是不是見過?」
「夫人許是認錯人了。」
寄雲詫異,這些年她一直在公子的舊宅,除了幾個月前入刺史府,其餘時候根本沒機會和這些官眷打交道。
一旁的夫人想討好崔德音,見崔德音今日十分看重這位侍妾,便笑著圓場:「這位是武安侯的小夫人,先前是侍奉老夫人的,想來薛夫人在刺史府上見過她。」
「是嗎?我瞧小夫人像一位故人。」薛夫人拉著寄雲的手,笑容可掬:「小夫人可去過京城?」
眾夫人都笑了,只當她是看到寄雲長得美,想留她下來說話,有人笑著說:「崔夫人和侯爺就是從京城來的。」
至於這位小夫人,既是刺史府丫鬟出身,怎會去過京城?
不過是一個妾室,眾夫人也沒放在心上。
薛夫人瞧著並未相信眾夫人的話,朝主座那邊看過去,眼底閃過一抹思量。
又收回目光,拉著寄雲看了又看,說的話卻耐人尋味:「真的像,沒想到你還是武安侯府上的,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巧的事?」
那是什麼事?
眾夫人見她說話奇怪,倒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都朝她和寄雲看來,有人問道:「什麼巧事?」
是啊,什麼巧事?
寄雲狐疑,奈何今日才被公子警告,不想多生事端,朝那薛夫人淺淺一笑:「夫人真的認錯人了。」
薛夫人也很疑惑,真的是太像了。
她打量著寄雲的眉眼,喃喃道:「太像了。」
寄雲有些無奈,這位夫人的反應,倒是和楊嬤嬤、楊招初見她差不多。
阿娘說過,阿爹只是個落魄秀才,以前在京城,也沒機會和這些高門夫人打交道,她也不記得曾見過這樣的夫人。
她應該認錯人了。
賓客都朝這邊看來,薛夫人還沒打算放開她。
寄雲尋思著要如何擺脫她,總不能讓她拉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夫人似乎對我的人很感興趣?」
就在她為難的時候,高繼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過來,冷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寄雲鬆了口氣,默默退到高繼行身後。
高繼行長得高大挺拔,年輕英俊,他一來,眾夫人都拿眼睛瞟他,有的羞得臉頰通紅,有的直拿帕子掩唇笑。
他目不斜視,眼神冷如刀鋒,氣勢迫人,靜靜打量薛夫人。
薛夫人迫於他強大的氣場,心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不過她到底是見過世面的高門夫人,很快就穩住心神,還察覺到此中的不尋常。
武安侯竟為了個侍妾,紆尊降貴過來,這就更奇怪了。
她是監軍夫人,她的丈夫,正是此次隨高繼行從京城來西州鎮守的監軍馮邕。
在西州,除了武安侯和刺史,就數監軍權力最大,明面上,她自是不懼高繼行的。
臉色很快恢復如常,笑道:「我見小夫人長得面善,想與她攀談幾句,侯爺這話沒得讓人誤會。」
高繼行垂眼,漆黑眼眸帶著幾分厲色,「薛夫人覺得我的人,像你認識的哪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