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在南昌城中,這一日天氣酷熱到了極點,驕陽似火,燃燒著大地,滾燙的空氣仿佛被扭曲得不成樣子。街頭巷尾的行人皆被汗水濕透了衣衫,紛紛尋找著陰涼之所來躲避這難耐的暑熱。而在那韋雲娘的勾欄院中,一場激烈的爭鬥即將拉開帷幕。
這勾欄院坐落在一條狹窄幽深的小巷之中,四周房屋錯落有致,高大的圍牆環繞四周。院內雖有綠樹遮蔭,但悶熱的氣息依然瀰漫。此刻,那鐵教頭和黃三保正於廳中設下酒筵,滿心期待著能讓周湘帆在此吃癟。
再說周家的諸位英雄,個個摩拳擦掌,一心想要為兄弟出這口惡氣。到了次日黎明,眾人皆梳洗完畢。周湘帆吩咐周蓮卿在家好好休養,自己則與羅季芳、徐慶、徐鳴皋、楊小舫、狄洪道、包行恭、王能、李武、徐壽共十位兄弟,還帶著兩個家人,一路來到了興隆樓。周湘帆讓酒保擺上兩桌佳肴,眾兄弟紛紛入席飲酒。
這一天的天氣酷熱難耐,眾人汗如雨下,心中皆煩躁不堪。
徐鳴皋說道:「常言夏日莫登樓,你瞧這欄杆,手都難以放上。」
羅季芳道:「老二,為何不搬到下面廳里去?」
周湘帆道:「還是樓上稍有些微風。若到廳里,一絲風都沒有,只會更加悶熱。」
楊小舫指著樓下說:「羅大哥,你看店門對面那楊樹底下,倒是極為涼爽,有風且無日光直射。」
羅季芳走到窗邊一看,拍手說道:「咱們皆是呆子,捨棄這如仙境般的所在,反倒在這火箱中受熱煎熬。」
羅季芳喊道:「酒保過來,將兩桌酒菜搬到楊樹底下去!」
徐鳴皋道:「你自去搬,我們在此飲上幾杯,無需你勞神費力。」
周湘帆吩咐酒保,將其中一桌搬到下面的樹蔭之下。羅季芳扯著眾人道:「老二怕風,咱們快去乘涼飲酒!」東拉西拽,拉著楊小舫、包行恭、徐慶、徐壽、王能、李武,一同下樓,在楊樹下圍坐一桌。周家的兩個家人,也悄悄溜了下來。眾兄弟頓覺涼快了許多,個個興致高昂,猜拳行令,吃得杯盤狼藉,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然西斜。
眾人皆有七八分醉意,
徐慶道:「不知那廝因何還未到,莫非已在裡頭?」
周湘帆的家人聽聞,便去韋媽家門口窺探。正巧韋媽開門而出,家人問道:「媽媽,昨日姓黃的來了麼?」
韋媽伸出兩根手指,朝里指了指,便關門回屋。家人趕忙回來告知眾人。
徐慶道:「想來今日有兩人在裡面,那另一個約來的想必就是鐵昂了。」
羅季芳道:「慶兄弟,咱們何不進去,將他們拖下來痛打一頓,也省得老二動手。」
徐慶道:「你莫要這般性急,先與四弟商議一番再進去。」
羅季芳哪肯聽從,起身便走。眾人唯恐他把事情弄糟,一同跟過去時,羅季芳已一腳將門踹開,徑直衝了進去。
那呆子全然不顧厲害與否,如一陣狂風般直衝到廳上。只見一桌酒席旁坐著三人,朝外的是個身形高大的黑大漢鐵昂,上首是個紫臉漢子黃三保,下首陪著一個女子,旁邊站著一個婆子、兩個丫頭。
那婆子驚叫道:「哎呀,何人如此莽撞打進來了!」
那女子見此情形,花容失色,連忙與丫頭驚慌失措地逃向裡間。
羅季芳不管不顧,徑直如猛虎般衝上前去。
那鐵昂見一個高大黑漢氣勢洶洶地猛衝過來,心中暗叫不妙。他身形一閃,飛起一腳,施展出他家傳的「旋風腿」絕技,將一桌酒菜連帶桌子和碗,朝羅季芳直砸過去。
羅季芳見桌子飛來,毫不畏懼,大喝一聲,使出「金剛臂」的功夫,伸手一格,那桌子便被狠狠甩向一旁。只是那菜餚和酒,湯湯水水,淋得羅季芳渾身都是,他愈發惱怒,暴跳如雷,朝鐵昂揮出一記剛猛的「黑虎掏心拳」。
鐵昂不愧是教頭,反應極為敏捷,側身一閃,順勢使出「劈空掌」,一掌打在羅季芳下巴上,將羅季芳如稻草般,向右首直扔出去。
恰巧右邊有個小小的天井,兩面是牆,兩面是半窗,故而並無門戶,平素是傾倒廢水之所,總共僅有一小塊地方,下面皆是淤泥。
說來也是好笑,那呆子不偏不倚,正好掉進這天井,摔了個仰面朝天,猶如元寶一般,將整個天井填得滿滿當當,毫無空隙。
羅季芳雙手無處著力,怎樣都爬不起來。
這邊眾人衝到裡面,羅季芳恰好摔落下去。
隨後王能大怒,衝過去朝著黃三保就是剛猛的一拳,這一拳蘊含著他的滿腔怒火,拳風呼嘯。
豈料鐵昂眼疾手快,飛起一腳,使出「鴛鴦連環踢」,把王能與羅季芳一般,說來也巧,也朝著那小天井摔了下去。
羅季芳雙手向下按著,想要起身,奈何四五寸厚的爛淤泥,使不上力。
正無可奈何之時,忽然看見王能咕嚕嚕從牆角掉落下來,
王能叫道:「莫過來,這裡沒空地!」
那王能也是仰面一跤,摔在羅季芳身上,一隻手按下,正巧按在羅季芳脖頸處,感覺滑膩膩的,連忙縮回,卻不小心將淤泥抹在了羅季芳的鬍子上。
羅季芳罵道:「你這小王八,竟拿這東西給我吃!」
說著便抓了一大把臭淤泥,朝王能嘴上扔去,
羅季芳道:「讓你也嘗嘗滋味。」
那王能正張著嘴,欲掙紮起身,未曾防備這一扔,嘴裡頓時塞滿淤泥,連忙吐出,卻怎也吐不乾淨。
想以手指摳出,自己雙手也是淤泥,不知不覺已咽下不少,那味道難受,那氣味難聞,心中一陣噁心,將方才所吃之物盡數嘔吐出來。
那羅季芳卻在下面哈哈大笑。
王能大怒道:「我乃無心之失,你卻有意消遣於我!」
一陣噁心,腹中酒菜又要吐出。
王能盛怒之下,也顧不得你是師伯與否,朝著羅季芳的臉就吐去,吐得羅季芳滿頭滿臉,滴滴答答,皆是嘔吐出的酒菜。
要知道這酒菜,吃時固然香氣撲鼻,吐出時卻是奇臭難聞。
那羅呆子也怒不可遏,
羅季芳道:「我定要教訓你!」
二人便在淤泥中扭打起來。
羅季芳雖力氣頗大,然壓在下面吃虧,反倒被王能實實在在打了好幾下。
暫且不提二人在此混戰,再說眾兄弟與王能一同衝進來之事,因先說了這邊情形,故而將那邊暫且放下。
徐慶、楊小舫見這黑漢厲害,兩個照面便將羅季芳、王能如稻草般扔出,便奮勇而上。
後麵包行恭、徐壽、李武也一同沖了上去。
鐵昂奮力抵抗,怎奈這五隻猛虎,非比先前二人,各個拳似銅錘,臂如鋼條,手指像鐵鉤一般,直上直下,如雨點般襲來。
鐵昂暗自想道:「我上了徒弟的當。他說乃是窯上做工的鄉下人,怎會如此厲害?瞧這架勢,個個皆是訓練有素的厲害角色。」
那徐壽學了數年本事,尚未有用武之地。
俗話說:新出的貓兒凶似虎。
包行恭初次相聚,亦想展露自身本領。
那徐慶、楊小舫,皆是老江湖,極為精明。
其中唯有李武稍遜一籌,不過此人機靈,身子靈活。
故而鐵昂任你英雄,終究難以招架,早被他們擊中好幾下。
要知曉這幾人的拳頭,可不是好承受的。
幸虧他功夫紮實,身板強壯,若換作他人,早已筋斷骨折。
直打得鐵教頭連聲吼叫,
鐵昂嚷道:「徒弟,這些鄉下人好生厲害!」
黃三保心知今日要壞事,不知周湘帆從何處請來這等高手,各個如此厲害。
心想:「周湘帆和昨日打我的那人還未到,倘若再添幾個,我二人性命堪憂!」
便將後背與鐵昂的後背相貼,
黃三保道:「師父,你在前,我在後,咱們快些打出去!」
師徒二人張開四條臂膀,左勾右打,施展出拳法,一路向外衝去。
徐慶、楊小舫等人竟也難以阻攔。
一步步已至二門附近,正逢徐鳴皋與周湘帆、狄洪道進來。
方才眾人打進門時,周府的家人在外面瞧了片刻,只見裡面打得煙霧瀰漫,連忙趕到興隆樓上報信。
徐鳴皋等人聽聞呆子已進去,眾兄弟隨後齊上,便與周湘帆、狄洪道飛奔而來。
只見鐵昂與黃三保背靠背貼著,一路打將出來,唯恐他們到了街上逃脫,又怕被他人瞧見,進城去報信,多有不便。
欲關門,門已損壞,那二門口,已被擠得水泄不通。
只見鐵昂兩條胳膊,揮舞得呼呼生風,徐慶等人難以阻攔,深知這傢伙厲害,
徐慶喊道:「二位賢弟,牢牢守住大門!」
周湘帆、狄洪道猶如石獅子一般,又似兩扇肉門,守得密不透風。
徐鳴皋一個縱身,如飛鳥投林,已至鐵昂面前,揮拳便是一擊,正對他小腹打來。
那鐵昂原本就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只因想逃命,故而拼命向前,怎經得起又來一個超級厲害的生力軍。
見他來得迅猛,連忙用手向下格擋。
哪曉得徐鳴皋拳法精湛,早已收回,卻抬起左手兩根指頭,直取他的雙目,此乃「二龍搶珠」的絕技。
徐鳴皋喝道:「看招!」
鐵昂叫道:「且慢!」
便將右臂向上一擋。
未防背後的這位徒弟,已被包行恭一把拖進裡面。
徐壽見鐵昂後門大開,便朝他尾閭穴猛擊一拳,這一拳凝聚了全身之力。
鐵昂直衝而出,徐鳴皋隨手一把擒拿,抓住鐵昂的後頸骨,猶如鐵鉗一般,向下狠狠按去。
鐵昂已打鬥半日,怎經得起徐鳴皋的神力?被他按倒在地。
不知其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