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丑了些。」
低頭看了看自己穿在棉衣外面的皮甲,再看看滿桂那身被兩批馬馱著的鐵甲,冉躍龍吹著口哨看向了旁邊。
無當衛的定位是山地輕步兵,裝備的多是皮夾、紙甲,這種有一定防護能力,但負重不高的甲冑。
而薊鎮的本地兵馬定位是普通步卒,裝備上還是以大明的傳統護甲為主。
而滿桂,這個得皇帝青睞,王在晉看重的潮河關守備,自然是有一套上好的鐵甲。
這玩意兒也就戰時能穿,平時穿著很是廢力,行軍之中更是由值守將領輪換。
出潮河關二十里,明軍就開始了紮營。
短短兩個時辰,一座小型的營寨,就聳立在了後世密雲的山間。
「滿將軍,營寨紮好了?」
篝火之上,用繩子將行軍壺吊在上面,冉躍龍煮了一壺奶茶。
是的,奶茶。
當然,不是北方遊牧族的那種奶茶,那玩意兒的味道,少有中原人能適應。
無當衛手中的奶茶,乃是一種皇帝的試驗品,就奶粉+茶葉粉+飴糖+食鹽,其口感自是不如後世的入秋第一杯奶茶,但對於寒冷天氣的人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享受。
「嗅~」
抽動了兩下鼻子,滿桂羨慕的看著眼前的冉躍龍。
「你們京營出征的花樣可真多啊。」
「你們也有,只是這次出征倉促,還沒運上來。」
從篝火上取下自己的行軍壺,給滿桂分了半壺,吹著喝了一口後,冉躍龍享受的呼出一口氣。
「等我們拿下第一個地方,我估計也快運到地方了。」
「借你吉言。」
聽到冉躍龍的話,滿桂有些不相信,只是喝起了壺中的奶茶。
他當了大明多少年的兵了,對大明那些個文官的尿性能不知道麼。
連士兵們嘴裡的那口糧都想搶,怎麼可能會說是給士兵都配上這好東西。
也就這些皇帝親兵能享受這些了。
「滿將軍且歇著,我去去就回。」
很快,喝完了壺中的奶茶,冉躍龍拍了拍滿桂的肩膀,就開始往自己的身上披掛東西。
無當衛是先鋒,與薊鎮軍隊一同出了古北口後,就要四散而行,探查瓦剌人的動靜了。
喀喇沁人從沒覺得大明會出塞來干他們一傢伙。
自李如松出塞被伏戰死塞外後,大明多少年都沒有再出關作戰,即便他們剛剛入寇,但依舊沒人發現跟在他們屁股上出關的明軍。
再有些日子,就要大雪封山了,都趕著回家過年呢,誰閒的沒事做會留意「從來不出關」的明軍。
夕陽西下,喀喇沁三十六部也不知道是那一部的一個百戶,終於是注意到了山林中升起的陣陣濃煙,察覺到不嘴角,帶著些人匆匆前往查探。
山坡之上,身上披著一堆枯葉,看著騎著馬三三兩兩而來的韃靼騎兵,冉躍龍一揮手,十幾把勁弩已經對準了路上的人。
砰的一聲,拉緊的弓弦回彈,一支弩箭向著領頭之人而去。
聽到了箭矢鳴鏑的聲音,那百戶方才抬起頭來,弩箭就已沒入喉頭。
口中嗬嗬幾聲,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嚨,百戶掙扎了沒幾下,就噗通一聲落到了馬下。
而與此同時,在冉躍龍放出了第一箭的時候,其他的無當衛士卒也扣下了手中勁弩的扳機,一支支弩箭向著路中的韃靼人而去。
那百戶的屍體,軟趴趴的倒在馬下,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卻是死的不能再死。
這百戶死後,過了足足有兩個時辰之後,才有人零零散散的出來尋找。
斥候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密雲的茫茫山野之間,最為血腥的短距離接觸戰開始。
隨著夜色降臨,被皇帝給與厚望的無當衛開始收割著一個個周遭的韃靼人性命。
出潮河關後,向著哈喇河套方向,一百里的距離,滿桂用了五日的時間,才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哈喇河套。
當滿桂的營寨扎到了哈喇河套的邊上,正在這裡慶祝的喀喇沁人才反應過來,大明軍隊出關,推到了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伴隨著明軍吹響進攻的號角,滿桂親領重騎兵衝鋒陷陣,盤踞在哈喇河套的喀喇沁小部落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
整個小部落,男女老幼加起來也才四五萬人,可戰之兵不足三千,面對著的滿桂的衝擊,一擊即潰。
突襲,拔眼線,步步為營。
連正經的防禦都沒有組織起來,就被滿桂帶人一路衝進了小部落的汗帳之中。
看著正在驅趕韃靼人的士卒,滿桂擦了把自己頭盔上的血跡。
爽快,太爽快了。
一路衝殺,直入敵陣之中,直接殺了個對穿。
「那頭人已經放跑了。」
手中拿著一柄輕弩,來到滿桂的身邊,冉躍龍高興的說到。
「接下來就看能引來多少賊寇了。」
「讓後軍將俘虜押運回去,前軍警戒,中軍紮營。」
看著冉躍龍點了點頭,滿桂開始下令。
與此同時,插漢河套之上,一場騎兵追擊戰正在進行。
「殺!」
手中長刀前指,趙率教身後的龍驤衛重騎列隊衝殺。
很快,兩座大明營寨就聳立在了喀喇沁人的地頭之上。
「好。」
西苑之中,看著兩軍呈送的軍報,朱由校高興的喊出聲來。
「陛下,初戰獲勝的值得喝彩,但後續之戰也要注意。」
輿圖旁邊,看著高興的皇帝,兵部尚書黃克瓚不由的出聲提醒道。
「我們這次能打贏喀喇沁人,主要還是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等到喀喇沁諸部反應過來,若是聯合來攻,恐怕兩軍有覆滅之危。」
「而且,從宣府到山海關的諸多關口,都要嚴防喀喇沁人寇邊。」
「急什麼,和喀喇沁慢慢的耗。」
聽到黃克瓚的話,朱由校眯了眯眼睛。
大寧不在手中,整個燕山到處都是能讓韃靼人出來的窟窿。現在贏了是好事,但一旦有所鬆懈,恐怕就得讓喀喇沁人抽冷子衝出來給來上一下。
「楊肇基那邊,讓他防備龍門所一帶的軍令傳過去沒有。」
聞言,黃克瓚當即回稟道。
「楊將軍已經回文,他已經點起兵馬,進駐龍門衛。」
「老子要打的韃靼再不是我大明之患!」
手在輿圖上大寧的位置狠狠的捏了一下,朱由校出聲道。
「傳令給戚金,讓他率兵到達遵化後,快速派兵接應滿桂、趙率教兩部。」
「告訴冉家兄弟,朕不關心他斬獲多少,朕只關心他能禍害喀喇沁多少部落。」
「臣領旨。」
聞言,黃克瓚嘴角抽搐,出聲應下。
皇帝的辦法,是真的夠損的,也是真的絕戶計。
當皇帝的命令隨著後續物資到達哈喇河套之時,駐帳在可苛河套,也就是大寧的一群喀喇沁頭人們都快瘋了。
明軍的兩支斥候軍隊,禍害了整個大寧!
這一刻的他們,體會到了建州女真被酋陽、石柱兩土司縱火燒山的快樂。
短短十餘日,喀喇沁三十六家,被禍害了九個。
龍山腳下,翻山越嶺而來的冉天龍,也不知道這是奇襲了哪一個部落,手中拿著個羊腿,正在篝火上烤著。
短短十餘日,不知多少喀喇沁人的部族遭了毒手,又有多少部族不得不冒著寒風遷移北上。
如今,正是收牧駐帳,匯總一年收成的時刻,明軍在這個時候反手一刀捅了回來,不知出了多少人的預料,牛羊匯聚在一起,跑都跑不動。
無當衛在這小部族中好吃好喝一通後,抽刀在整個部族男女老幼的哭喊聲中,將整個部族的牛羊馬駝盡數殺死。
血洗?殺人?
太不人道。。。不對,是太浪費了。
人,長為成丁不知道要吃多少糧,一刀砍了太浪費了,而且這做法後果嚴重,一定會將韃靼人逼成死愁,最終留下難以消弭的仇恨。
「報!」
就當冉天龍吃飽正坐在石頭上消食之時,就有斥候來報,有喀喇沁的大規模騎軍來了。
「俘虜留下,咱們走!」
將手中的羊大腿隨手扔了,冉天龍一揮手,帶著士卒就遁入了深山之中,讓帶著軍隊而來的頭人目眥欲裂。
完蛋了,又有一個小部落完蛋了。
牛羊馬駝,是草原上經濟的基礎。
將牛羊馬駝殺絕,放在中原就是奪走百姓的一切。
草原百姓也是要吃飯的,但死去的牛羊對他們來說,是吃不了的多久的。
如今,天氣雖然已經開始冷,但還未下雪,那死去的牛羊馬肉是存不了多久的。
如今,這些個被殺絕了牛羊的小部落,對於喀喇沁三十六部來說,就是一個個沉甸甸的包袱,還挑起了喀喇沁的內鬥。
喀喇沁三十六部,又稱為三十六家,再有蒙古人那傳統的分封方式,沒有一個雄主,根本就難以統合起來,處處都是矛盾。
如今,這被無當衛摧殘後的部族,只剩下了人口,牛羊馬駝後盡數完蛋,對於實力雄厚的部族來說,這就是一塊閃爍著油光的肥肉,由不得他們不去爭。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看著關滿了女人、孩子的營地,不少的喀喇沁頭人在打聽之後,都發出了竊笑之聲。
看到這些被明軍摧殘後的部落民,人都是有野心的,不少的人都看到了彌補自家損失,甚至是發展壯大的機會。
沒了牛羊馬駝,這個小部落就斷糧了,他們的頭人的骨頭也就被抽調了。
在中原,這就相當於百姓沒了麥種。
但中原的百姓就算得不到官府的救濟,那也還有高利貸可借,而草原上呢?
以喀喇沁鬆散的部族聯盟來說,誰有能力來救濟他們,也只有比較壯大的幾個部落才有可能承擔這些人的生活耗費,甚至於都承擔不起。
和大部族頭人的高興不同,小部族的頭人,就是滿臉的難堪與焦急了。
明軍的那兩支斥候部隊翻山越嶺,行進速度太快了,若是讓尋到了他們的頭上,那就是滅頂之災啊。
而且,那些人還專挑小部族下手。
如此,一道裂隙就出現在了喀喇沁三十六部聯軍之中。
別看他們都是出自同一脈之人,但在利益面前,親兄弟都能掐起來,更何況這還是草原,誰拳頭大,誰說話就有理的地方。
不經意之間,喀喇沁內部的矛盾就已經開始發酵。
當一個個頭人的私心和欲望開始上升,與大明的戰意和拼死之心自然也就會消退。
在幾個大部族頭人的笑聲中,作為喀喇沁部的塔布囊,蘇布地杜棱聽著耳邊一些個頭人暢快的笑聲,臉色鐵青。
他是原兀良哈人,和後來居上的喀喇沁人屬於是世代聯姻。
轉頭看了眼同樣臉色難看的喀喇沁聯盟首領貝勒布,蘇布地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就不該聽從林丹汗那廝的挑撥,劫掠明國的!」
下了馬,站在路旁,一鞭子抽在路邊的樹上,貝勒布怒狠狠的道。
「我們不劫掠,明人就該出兵打我們了!」
聽到貝勒布的話,蘇布地伸出一腳,踹了那樹一腳。
「他們要收回大寧衛,讓我們從這裡退出去。」
「我已經打探清楚了,今年夏天,明人本來就打算對我們動手,最後因為他們內部有了叛亂,這才沒有出兵。」
貝勒布的部落駐帳之地在西北方,立大明的邊境更遠一些,明人對他的威脅要小一些。
但蘇布地不一樣,他的老窩就在可苛河套,也就是原大寧城的地基之上。
若是聽了大明的話,他就成了無根之萍,連個放牧的地方都沒了。
「可現在我們與明國打起來,他們若是這般禍害下去,我們也沒有了活路。」
一手舞動,貝勒布不由的開口道。
「若是我們主動遷移,說不定還能像科爾沁和內喀爾喀那般,讓明人幫我們築城。」
「明人會幫科爾沁和內喀爾喀,那是因為他們那裡只有草原,他們的人一旦跑了,明人就拿他們沒辦法,可築城之後他們就是想跑也沒法跑了。」
作為他本人就吃的是有城的紅利,而且還是能帶著喀喇沁在大明和蟎清的爭鋒之中,騎對牆的智者,蘇布地一眼就看出了大明幫科爾沁和內喀爾喀築城的本意。
那根本不是幫科爾沁和內喀爾喀築城,那是在給他們拴上一條狗鏈。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和明人拼了嗎?」
轉頭看了眼已經在爭奪起了人口的一群頭人,貝勒布無奈的看著蘇布地,開口問道。
「現在明人已經將營寨修到了關外,你指望這些人去填明人的火器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