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學的這些服侍男人的技藝?
穆溫言可真是派了個言聽計從的丫頭來!
窒息感襲來,秋嬋仰著雪白纖細的脖子,像是男子手中的一隻雞崽。
她垂下的眼帘里飽含恐懼,泛著水光,「奴婢……奴婢知錯……」
秋嬋並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可自幼卑微的她,承受主子無緣無故的怒火已習以為常,認錯服軟方能保全性命。
她聲音細微,帶著一絲絲的顫音,輕輕柔柔的,好似撓在他的心尖。
想到這兒,裴行淵眉心微蹙,猛將秋嬋掀翻在地,冷凝如刀,「關柴房去,礙眼的東西,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出來!」
臘月將至,寒風瑟瑟。
就是在王府幹著粗活,都覺著涼意浸體,若關進柴房,四面透風,她怕是活不了的。
「王爺!」秋嬋怕極了,膝蓋窩一軟,撲通跪在地,不住地磕頭請饒,「奴婢什麼都願意做,求王爺別將奴婢趕去柴房。」
「哦,你不願去?」裴行淵壓著桌沿,俯身看他,唇角勾勒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將才還如同暴戾的野獸,眼下卻面若初春,俊逸非常。
秋嬋木訥地點了點頭。
男子卻沒順了她心意,他支起上半身,坐在椅子上抻了抻胳膊,臉色「歘」地一下冷徹,「帶下去!」
一瞬的希望瞬間湮滅,秋嬋被老嬤嬤拖出門時,不吵不鬧,仿若身心都碎裂了般。
明明可以冷血到底,他偏生要給她一絲期盼。
這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睿王,教人摸不清秉性,如何才能伺候好?
柴房狹窄,堆滿了玉米杆和一些廢棄的家具。
她屈身的地方,只有中間的一片空地,鋪上了些稻草,以及老嬤嬤丟給她昨夜的那床被褥。
房門被鏈子鎖著,木牆的縫隙里透進來天光。
老嬤嬤在外嘟囔埋怨,「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一點變通也不省得,我看你啊,死在柴房也好,免得觸怒了王爺,禍及我等一起遭殃!」
秋嬋委屈地盤腿坐在稻草上,眼巴巴地盯著門板的裂縫。
她真的很笨麼……
今夜若凍死在這柴房,爹娘怎麼辦?
天色漸晚,寒風如厲鬼的嗚咽,瘦弱的秋嬋只得裹著被子,瑟縮成一團。
一床棉被不足以禦寒,她凍得手腳發麻,渾渾噩噩的,只感覺腦袋昏沉沉的。
「阿爹,阿娘……」
柴房裡細碎的呼喊似被遺棄的小貓,意識模糊間,秋嬋夢到了八歲那年,她和爹娘逃難到蔭岐山,卻被土匪攔路。
阿爹戰戰兢兢地扛著一把鋤頭與土匪對峙。
那些人兇惡至極,嘲笑阿爹的弱小,要將阿娘擄回山寨。
彼時的秋嬋哭得撕心裂肺,千鈞一髮之刻,身披狐裘大氅的少年策馬而來,斬殺了那些山賊,還給了爹娘一袋乾糧。
鮮血濺上了秋嬋的眼帘,她害怕得哇哇大叫,顧不得看清那人的容貌。
在夢裡,秋嬋努力地去探究,那少年是誰。
再後來——
「嘭!」
就在這時,柴房的門陡然破開。
秋嬋一驚睜開血絲交織的眼,赫然見一位綾羅綴絨繡鳳衣裳的妙齡女子佇立在門口。
她臉圓圓,眼圓圓,嘟起的粉潤紅唇也圓圓。
面目可親,她瞥著秋嬋說話的語氣卻夾著一絲冷傲,「這就是國公府送來的試婚丫鬟?」
「回郡主,正是。」老嬤嬤在側,畢恭畢敬地應答。
文成郡主魏瀾依乃是豫候的千金,自幼余睿王親近,及笄後也時常登門,小住兩日。
雖說是外姓公侯,文成郡主於天子跟前,受寵程度不亞於親生子女。
當下,文成公主細細打量秋嬋的眉眼,越看娥眉越是緊皺。
這丫頭,膚白清瘦,小臉蛋,桃花眼,竟是端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柔美模樣。
饒是柴房裡關了一宿,發如枯草,面色憔悴,那乾裂的唇瓣,也是好看的輪廓,猶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紅山茶。
國公府的穆溫言真不怕這丫頭來了睿王府,將她的位置取而代之?
她哪知,乙之蜜糖,彼之砒霜。
然,魏瀾依瞧著秋嬋心裡起了酸意。
她打小傾慕裴行淵,卻只得以兄妹之禮相處,而這卑賤的丫頭,卻敢明目張胆爬裴行淵的床!
魏瀾依臉色變了又變,妒火心起,板著臉喝道,「嬤嬤,我將到王府便丟了青城觀求的玉珠,定是這丫頭偷了去!」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秋嬋早就在國公府深有體會。
這些個金枝玉葉,張口就可殺人於無形。
郡主的玉珠,休說見了,秋嬋還是頭次耳聞。
況且郡主將同她初見,她哪有間隙偷什麼玉珠子!
天真的秋嬋臉色煞白,從捲成團的被褥里爬出,雙膝併攏,埋頭低首,「郡主明鑑,奴婢昨夜從未出過柴房,玉珠並非奴婢竊取。」
老嬤嬤和魏瀾依相視,老嬤嬤心領神會,當即尖聲呵斥道,「郡主說你偷了那便是偷了,認錯伏罪,興許郡主大人大量也就饒了你!」
秋嬋連搖頭,眸子因驚恐而透亮,「奴婢沒有,嬤嬤何苦冤枉!」
旁的罪名認也就認了,可阿爹就是被小姐冤枉,如若自己再盜竊,還有誰相信阿爹?
老嬤嬤不忍地瞥向一旁,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文成郡主倒是笑起來,滿面和善,「老嬤嬤,這丫頭不僅蠢,還嘴硬,拖出去,杖責二十,小懲大誡。」
老嬤嬤就差手把手教秋嬋如何大事化小,偏生這丫頭一根筋。
可秋嬋畢竟是國公府之人,又是王爺的試婚丫鬟,若有三長兩短,怕是兩頭不好交代。
老嬤嬤伏低了身子,「郡主,王爺未歸,不如……」
掌掌嘴,夾竹板便是。
她話未盡,魏瀾依眉頭倒豎,「怎麼著,本郡主連懲治一個下人的權利都沒有?她偷了玉珠,就該打!」
王爺在又如何,莫不是還能護著個丫鬟不成!
魏瀾依怒火大盛,喝著侍衛道,「把這賤奴拖出來,二十大板,一下也不能少!」
二十大板,就秋嬋瘦骨嶙峋的體格,約摸承不住的。
魏瀾依是鐵了心要她小命!
長凳就擺在柴房外,兩名侍衛執著手臂粗的板子站在兩側,那板面上嵌著密密麻麻的釘子。
秋嬋單薄的身體趴在長凳上,凍得通紅的手緊扣著邊沿的木屑,一股子血氣在胸膛翻湧。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穆小姐利用她,睿王嫌惡她,就是素不相識的魏瀾依,也要她死!
就因為她出身卑微,就該淪為權貴腳下的螻蟻嗎?
「啪——」
「啪——」
「啪——」
一下,一下,廷杖揚起又落,像在打穀子般,發出沉悶的聲響。
秋嬋後背很快見了血,她緊咬牙關,止不住顫抖,卻一聲痛沒喊。
她不能死的,她還要活著……活著回去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