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求您

2024-08-07 05:40:11 作者: 艾萌萌
  約摸是她堅定的信念,二十大板過後,她居然氣息游在。

  只是那雙猩紅的眼,似眼滴答出血淚來。

  「真是命賤!」魏瀾依恨不得上前,親手掐死這個賤奴。

  然而她貴為郡主,怎會做如此有失體統之事。

  冷眼瞥過秋嬋血肉模糊的後背,她吩咐嬤嬤道,「讓她跪著,直到交出玉珠為止!」

  「郡主,這怕是……」

  不妥吧。

  老嬤嬤於心不忍,活生生的人,魏瀾依是要折磨死才罷休。

  「偷了東西不認,就這麼算了,日後睿王府人人效仿,這還了得?」魏瀾依搬出規矩,壓的老嬤嬤啞口無言。

  末了,她踏進門,還不忘譏誚道,「要怪就怪她自個兒,沒落個富貴人家肚子裡,投錯了胎!」

  「奴婢……沒偷……」

  饒是聲音跟蚊子似的,秋嬋指尖幾近陷入長凳縫隙中,滲出了血,依舊是竭力表清自己的清白。

  「小姑奶奶,你可少說兩句吧。」老嬤嬤湊近她身旁,壓低聲音的同時往屋內望了望。

  她是真沒見過這麼軸的,就算見過,在王府早就成一捧灰了。

  秋嬋是被侍衛和嬤嬤從長凳上揭起來的。

  著實是揭。

  爛泥般的後背,導致她下半身已了無知覺。

  如同一個泥塑,任他們怎麼捏,便怎麼捏。

  麻木地跪在殿門外的台階之下,她眼皮子重得抬不起來,眼睛滑過,卻哭不出聲。

  老嬤嬤看她跪在腳邊,就那麼一坨,血浸潤了腳脖子,融進石板縫中。

  都是做奴才的,嬤嬤刀子嘴豆腐心,眼下疼惜卻又無能為力。

  「國公府給你捎來一封書信,你且看看,若有命度過這一劫,切記機靈點。」

  她囫圇將信紙往秋嬋手裡一塞,眼不見心不煩,轉身攆著小碎步遠去。

  國公府……

  秋嬋哆嗦著雙手一點點將信紙展開來,娟秀的簪花小楷,很多字秋嬋不識得。

  兒時爹爹教過她幾日,只是恰逢荒年,又遇戰事,當時只顧著逃難。

  幾行家書,秋嬋字字不落,大抵寫的是讓她好生在王府待著,阿爹自盡而亡,別忘了還有阿娘在他們手裡。

  咚——

  秋嬋的心房,似被什麼鑿出個洞來。

  阿爹去了。

  酸澀的眼裡汪洋一派,淚珠兒似斷了線般。

  秋嬋明白,阿爹哪裡是自盡,分明是被盜竊之罪活活逼死的!

  她緊緊地攥著信紙,牙根咬得直打顫。

  而今阿爹已去,阿娘還能活多久。

  老天爺似乎也在感同身受,風雲驟變,大雨傾盆。

  豆大的雨點砸在她身上,將那滿身污穢,沖刷成淺粉色的淺流。

  「啊——」

  一聲悽厲的哀嚎在院中與雷聲交映。

  她狠狠攥著的信,筆墨早已化為烏有,像是她的阿爹,草草幾字概括生死,結束了輕如浮萍的半輩子。


  「吵嚷什麼!」殿內煩躁一語,身著綴絨繡鳳襖的閨中小姐踏出金絲鞋履,就有女婢掌傘遮在她頭頂。

  立於屋檐下,魏瀾依踏了下水花子,惡狠狠威脅道,「再哭,將你剁了手腳,拔了舌根,做成人彘餵狗!」

  她含著金湯匙出世,捧著聖賢書,卻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秋嬋由下往上瞪著她,那眸光,似寒森森的劍,若能化為實質,必然將魏瀾依千刀萬剮。

  「嘿,你這賤奴,豈敢……」

  魏瀾依提著裙邊,就要教訓秋嬋。

  低賤如臭蟲般的東西,還敢敵視她,活的不耐煩了!

  「站住。」

  就在此時,殿內傳出低沉森嚴的話音。

  魏瀾依身形一顫,圓臉上掠過幾分心虛,轉而笑靨明燦,折回門檻內,「行淵哥哥,您不是入朝去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本王若不回,任你在府中胡作非為到幾時?」

  裴行淵淡淡的,他回府多時,本只是想看國公府的小東西能嘴硬到幾時,想不到還有幾分骨氣。

  「哪有嘛,都怪這手腳不乾淨的丫鬟,偷拿了我玉珠。」

  「哦?睿王府要什麼沒有,偏偷到你這來?」

  魏瀾依自知這罪狀站不住腳,可外頭的也就是個丫鬟罷了,她找個由頭想如何懲治就如何懲治。

  不曾想,裴行淵竟當場戳破她的謊言。

  她扭捏著撒嬌,尾音拖了幾個彎兒,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面目清寒,鳳眼中凜冽如冬。

  他不為所動,喚來老嬤嬤道,「將她送侯府去,這麼大個姑娘家,成日招搖過市,侯爺也不管束著,讓人笑話!」

  「行淵哥哥,人家想你嘛,不回……」

  魏瀾依還想耍賴皮,男人一掌拍在輪椅扶手上,「送走!」

  魏瀾依不甘不願地被嬤嬤拖走,殿外的秋嬋一口鮮血嘔出來。

  後知後覺的疼痛遍布全身,如同四肢百骸被拆分後重組在一起。

  男子接過女婢手中的青花桐油傘,侍衛抬著他的輪椅放在院中。

  雨水順著傘骨滴落,男子隔著雨幕,俯視著殘若敗柳的秋嬋。

  她本就瘦弱,一番拷打淋跪雨中,烏髮緊貼她飽滿的頭骨,似要消散在他眼前。

  「呵。」

  男子喉結滑動,喉頭冒出一聲冷斥,「骨頭再硬也怕利器,乃這世間最無用的東西。」

  魏瀾依嬌慣中長大,就喜歡下人待她眾心捧月,哪有婢女和她作對。

  只要這丫鬟肯求饒,這頓皮肉之苦也就免去了。

  「爺,奴婢沒偷。」秋嬋咽下口中腥甜,固執己見。

  她攥著心口的衣裳,手心裡是揉成沫狀的家書。

  她不能和阿爹一樣,她要守住阿爹最後的清白。

  秋嬋面向著裴行淵,跪在迤邐雨地中,一點點挪,一點點挪,挪到他身邊。

  裴行淵蹙著斜飛入鬢的眉,靜看此女眼中漸露鋒芒。

  她撒開手中信紙殘渣,伏在輪椅旁,眸似潤水的琉璃,絕望中萌發渴求。

  她說:「爺,求您,疼疼奴吧。」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