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生心動了。
正如皇后所說,十几几十年的時間太過漫長,而皇帝又多疑刻薄,他這個首輔的位子想要一直做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謝周生不說話,就代表著可以談,皇后再接再厲道:「大人不要再猶豫了,國師出塔在即,如果不能在國師出塔之前做成這件事,讓他有了國師相助,那我們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是啊,他的琉璃那樣厲害,若當真要幫扶皇帝,他確實沒有機會。
事實上,哪怕她什麼都不會,只要她在那裡,一個眼神,一句話,他都抵擋不住。
謝周生撫著袍袖道:「娘娘太過憂慮廢太子,竟然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皇后怔住:「你竟不願嗎?」
謝周生背過身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身為陛下的臣子當然不願,我看娘娘這是憂思過度開始胡言亂語,在我這裡說說沒什麼,我可以當作沒聽見,在旁人那裡可說不得,娘娘自個兒掂量,請回吧。」
皇后臉色發白:「你……」
謝周生並沒有回身看她,好像要與她劃清界限一般。
皇后站起身,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半晌才道:「首輔大人說的是,我在胡言亂語,往後恐怕還要胡作非為,望大人能像今日一般視而不見。」
謝周生依舊背對她而立,皇后便也沒再多言,轉身離開。
腳步聲消失後,謝周生方才回身。
他是想讓皇帝早點去見閻王,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更不能有人跟他是同路,他便立刻鼎力相助。
也是要看這同路之人的能力如何。
若是個蠢笨之人,豈不是反害了自己。
好在這位皇后娘娘並不是個蠢的,能聽出他的話外之音。
之後便是要看她的作為了。
皇后回到客棧,向小二買一份包好的糕點,而後回房間換回內監裝扮,出客棧策馬趕迴避暑山莊。
侍衛見她回來,不禁奇道:「小公公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內監帽子寬大,又是深夜,光線不明,皇后的大半張臉藏在陰影里,她揚了下手中提著的糕點:「去得及時,福滿園竟沒關門,讓他們給做了一份。」
她簡單回了一句也沒下馬,徑直進去。
大太監一直等在外院,見她回來忙迎上去牽住馬。
皇后從馬上下來問道:「有人發現嗎?」
大太監道:「娘娘放心,女官還醉著,沒人發現端倪。」
皇后點點頭,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大宮女見她回來,大大鬆了口氣,趕忙過來幫她更衣:「娘娘,您見到首輔大人了嗎?」
皇后臉色凝重:「見是見到了,只是此人聰明絕頂,半點破綻都不肯漏,想讓他助我怕是很難。」
大宮女憂心道:「那他會對娘娘和殿下不利嗎?」
皇后搖頭道:「不會,他會在旁邊看著,當他看到事情有成功的可能,他會出手的。」
大宮女道:「那娘娘打算怎麼做?」
皇后沒有說話,換好衣服,坐到妝檯後拿過梳子緩緩划過自己的長髮:「我依稀記得陛下身邊有個方士十分厲害,連陳錦都要看他臉色。」
大宮女道:「是呢,陛下身邊方士眾多,只這個叫邵元的方士最得陛下看重,只是此人生性張揚跋扈,沒少給咱們宮人內監難堪,連他身邊的小道士也深受其害,陳公公不止一次在背地咒罵他,可陛下看重他,誰也沒法子。」
皇后笑道:「如此才好,他們要是一團和氣,我還不知該怎麼下手呢。」
大宮女道:「娘娘想?」
皇后道:「我記得避暑山莊所用的菜蔬也是由宮中採買太監置辦的是嗎?」
大宮女道:「是呢,採買太監每日都會過來送新鮮的菜蔬,其中做採買的小多子受過娘娘恩惠,上次還是他幫咱們傳信給國舅爺的呢。」
皇后道:「如此甚好。」
她抬手,大宮女忙彎身附耳過去,聽完皇后的吩咐,她有些吃驚又有些快意:「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辦妥。」
夜晚轉瞬即逝。
天邊露出魚肚白之時,避暑山莊就已經熱鬧起來。
宮女太監們忙著做事。
小多子帶著菜農親自過來送菜蔬。
菜農們拉著板車,板車內裝載著各種新鮮菜蔬,甚至還有活雞活鴨活魚之類。
那板車後還拴著幾隻羊。
大宮女正好在廚房。
見這麼多新鮮食材過來,忙吩咐人去卸下來。
廚房的人都忙起來。
小多子則過來打招呼:「姐姐怎麼在廚房?」
「娘娘近來胃口不好,今早上好不容易想吃口甜的,我怕他們做不好,便過來親自給娘娘做。」大宮女說著,嫌棄這裡人多,往旁邊僻靜的地方走,又問,「你今天送來的東西可有牛乳?」
小多子跟在她身邊道:「有的,今早上剛擠出來的,就放在瓦罐里,另外我還讓人準備了幾隻剛產仔的母羊,便是預備著娘娘和太后娘娘要用,也能立時供應上。」
大宮女點點頭:「你有心了,送完避暑山莊還得立時趕回去吧,能趕得及嗎?」
小多子道:「時間是有些緊,往年倒是沒什麼,咱們上有皇后娘娘體恤,下有李修李都督兜底,便是晚一些或是出些岔子也沒什麼,今年……」
他嘆了口氣。
大宮女道:「是不是陳錦總是刁難你們?」
小多子道:「陳公公是刁鑽一些,不過小心伺候著也沒什麼,只是如今又加了個邵神仙,這位神仙的吃穿用度著實讓人頭疼,例如春日的雪水,處子的經血,當真是好生古怪,陳公公都直罵娘,可卻也拿他沒辦法。
他要的那些東西,咱們可弄不來,每日裡都要在他宮門前跪著受罰,我一會兒回去便要跪上一陣,說不準還要挨一頓抽。」
大宮女皺起眉。
她雖知道那方士跋扈,卻也是第一次聽聞其中內情,不禁火起:「如此刁鑽跋扈,也沒人能管的了他?」
小多子嘆道:「就他要的那些古怪東西,陳公公在陛下面前提過,陛下不僅不惱,還更加看重他,當他是高人,如今也是每日都離不了他,我看啊除非國師出塔,才能治他一治。」
大宮女道:「天照山的宮觀還有日子要建呢,等國師要等到什麼時候,再說了,國師可是真神,即便出塔,豈會跟一個跳樑小丑計較,說不定到時他還能在陛下面前混的風生水起。」
小多子愁容滿面:「姐姐說的是,我們都難受著呢。」
大宮女道:「我有一個法子,或許能讓那個邵神仙吃癟。」
小多子眼睛一亮:「姐姐你說。」
大宮女湊到他耳邊將計劃說了。
小多子聽後有些迷茫:「這樣就可以?」
大宮女道:「你試試,若沒什麼用於你也無礙。」
小多子點點頭:「多謝姐姐指點,我這就回去了。」
大宮女看著他離開,微微嘆氣。
非是她要故意在小多子面前做戲,實在是茲事體大。
皇后娘娘要做的事情,連她也只是猜測。
如果說的太明白,對小多子來說才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