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多子給避暑山莊送完食材,便馬不停蹄往宮裡趕。
果不其然,一回去就被罰跪了。
只因邵神仙要的東西,採買處沒能置辦妥帖,惹得邵神仙大怒,幾個大太監挨了板子。
並且整個採買處的人都得在烈日下跪兩個時辰。
現在整個院子中間都跪滿了人。
小多子也只能老實的跪在最末尾。
時間越長,日頭越毒。
但每個人的脊背都挺的直直的,沒人敢耍滑頭。
邵神仙身邊的道士可在這裡看著呢。
小多子渾身都是汗,身上沒勁,腦袋發蒙,耳中隱隱聽得有誰在說話。
他吞咽了下口水,潤了潤乾涸的口腔與咽喉,耳朵好使了些,說話聲音清晰起來,是坐在他後面屋檐下看著他們罰跪的道士正在抱怨。
「狗日的,都是一個道觀出來的,老子還是你師兄,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當人上人,不想著點同門師兄也就罷了,竟還把我當下人使,這種事也要我來看著,呸!待國師出塔,我看你還能風光的起來嗎!」
小多子忽然想起早上大宮女跟他說的話。
當時不懂,此時卻好像醍醐灌頂一般。
這道士是邵元的師兄,倆人又有齟齬,只要挑撥暗示,他自會有樣學樣出手對付邵元。
現在本不是大宮女說的時機。
可他太熱了,熱的腦子好像出了問題,他索性躺下眼歪嘴斜地說胡話。
先是掐著嗓子用女聲道:「雲哥哥,我好苦惱啊,我養的那隻八哥真是不知好歹,我每日餵養它,辛勤勞苦,它不知感恩便罷,我妹妹過來跟它說幾句好聽的,它便整日追在妹妹身邊,同她無比親昵,我不想要它了,可心裡那口氣又下不去,雲哥哥你說怎麼辦?」
前面跪著的太監被他鬧出來的動靜驚到,紛紛扭過身來看,有人同坐在屋檐下的道士磕頭請罪道:「他可能是熱的急驚風了,道長莫惱,我這就拖他下去。」
那道士卻一擺手:「你別管,道爺我正無趣呢,有個人解悶正正好。」
他傾身去看小多子,笑道:「你快說說,那雲哥哥會給這情妹妹出個什麼好主意?」
小多子也沒立刻答,在地上扭了一會兒才粗聲粗氣道:「這有什麼難的,這八哥就那麼丁點大的腦子,你穿上妹妹的衣裳,把臉遮擋上揍它幾次,它就知道誰好誰壞了。」
道士哈哈大笑:「禍水東引,你小子這瘋言瘋語的還挺有意思,再說一個。」
小多子只得又說了幾個,卻是一個比一個無趣。
那道士先是失望,後就變成了不耐煩,揮手讓人把小多子拖下去。
自己個兒坐在那裡繼續看太監們受罰。
看著看著他的表情逐漸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只是沒人發現這細微的變化。
小多子更沒看見,他被拖下去沖了兩盆涼水,趕忙裝作緩過來的樣子。
拖他過來的太監見狀也是鬆了口氣,笑道:「你小子是裝的還是真的啊?」
小多子甩了下腦袋上的水,又懵又怒道:「我裝什麼了!咱們不是在罰跪嗎,怎麼到這兒來了,你們幹嘛還潑我水!」
「讓你涼快涼快啊。」拖他過來的太監道,「我看你是熱瘋了,剛才胡言亂語都不記得了?不過也多虧你瘋這一下,我也能跟著你占個便宜出來鬆快鬆快。」
小多子忙作驚恐狀,演了一會兒跟那太監一起坐在樹蔭下。
心中惴惴不安。
不知那道士有沒有看穿他。
更重要的是,有沒有體會到其中之意。
事實讓他失望。
此事過去將近一個月,一切如常。
那邵元依舊在宮中作威作福。
小多子趁著去避暑山莊送食材的工夫找大宮女問,她卻也沒別的法子。
小多子都已經認命,只期望著國師出塔能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這一日他從避暑山莊回來,宮中卻忙亂起來,人人臉色凝重,腳步匆匆。
他忙拉住一個相熟的內監問:「發生什麼事了?」
那內監見是他,表情既是惶恐又帶著隱秘的興奮,湊到他耳邊悄聲道:「陛下龍體有礙,今日服下仙丹後不久便立時噴血而出,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直言是邵元給的仙丹有問題,陛下起初還不信,那邵元更是大怒要讓陛下打殺太醫,太醫為自證清白向陛下求了仙丹,而後讓人牽了只狗過來,將仙丹餵給狗吃。
狗吃下仙丹後沒多久便也吐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陛下盛怒,持劍親自砍了那邵元!」
小多子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是在騙我?那邵元真的被陛下砍了?」
那內監笑得見牙不見眼:「我騙你這個做什麼,邵元真死了!只是陛下前頭就已經中了藥毒吐血,現下又急怒攻心殺了邵元後便昏厥過去,至今未醒,太后和皇后娘娘又不在宮中,正忙亂著呢。」
死了!死了!
邵元真的死了!
小多子顧不得皇帝如何,眉開眼笑的簡直想跳起來。
該死的神仙終於死了,他們這些宮人也終於能過上安穩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