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序言

  山 桃 花

  《迎春崖》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須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永遠向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會將過去，

  而那過去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念。

  《選白普西全》1815年

  碾碎成長和苦澀的夢。告別了天涯綠海，已經八年了。今日重返，不是重溫生活的苦酒，而是來了卻一件心愿。一件久久壓迫在心頭，時時在夢境的心愿，為了這個心愿，他苦苦地等待了八年，忍耐了八年。八年啊，人生又能有幾個八年......

  沿著曲曲彎彎的山路。穿過遮天蔽日的密林，倘開沒腰深的茅草，他頭上的草帽忽扇忽扇地閃動，象影子似的無聲無息地行走。撥開擋路的樹枝，太陽在西墜。山路、群山、森林的輪廓都融進了晚霞。如同一幅黃昏幻景，他搖搖晃晃地走著。尋找著那座墳墓的確切位置。儘管以前的清明節黃玲玲他們都來祭奠一會兒，並告訴他準確的位置。可八年過去了，這條道上又該長出了多少的植物。山風吹來一顆種子，次年就變成了小樹，只有他憑著亡靈的感召，靠著對死者的無限私的眷戀，才能一直走到深草覆蓋的墳丘跟前。

  他摘下草帽垂直而立，只見石頭砌成的圓圈中央，有一座孤零零的墳，上面長滿了嫩草和刺藜，墳前一塊石頭上歪歪斜斜地刻著：《周英之墓》。他認出了，那是葉宏敏的手筆。森林像堵深深的高牆。無聲地守護著這片的寧靜。只有風吹動灌木叢在憂傷的悲唱。

  草帽無聲地落地。他撲倒在墳前，雙手掩面，顫慄的肩頭也漸漸伏進草叢，淅淅颯颯，的草里仿佛透出斷弦之聲。

  漸漸朦朧的黃昏似乎在改變著什麼。聳立在遠山橫岳變黑了，變低了，無限沉重壓迫下來，草木颯颯的悲戚聲變得更加淒涼,壓抑。

  他默默的站起來，把一束山桃花插在墳前的泥土裡。陰冷的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然後，淚水浸濕的雙手木然的拔著刺藜和野草，手上滲出血來。依然拔個不停，他頭也不抬，拔著拔著，天色黑下來了，群山林海被夜色包裹著，這並不能轉移他的思念，他那沉重的思念... 他用嫩草擦拭著手上的泥漬和血跡。又一次撲在墳前，發出嚎啕大哭，連插在墳前的山桃花都在微微的顫抖。

  秦山有各種各樣的花，潔白如玉的梨花，五彩繽紛的刺玫，野荷花、喇叭花、黃花，蓮花和許許多多的叫不上名的花，春來夏初，百花爭艷，蓋滿了山坡、路旁，河岸。

  在這些爭芳鬥豔的群花當中，最美的，開花最的就是山桃花。山中的三月，峰頂積雪未消，春寒料峭，河水帶著浮冰飄流，山桃花就展現芳姿。半山坡上，紅的像火，白的像雪，和翠綠的青松鬥豔，和秀麗的山竹媲美。

  周英喜歡山桃花，並不僅僅在於芳香和美麗，她喜歡它的性格。山桃花不懼凜冽的寒風。搏激刺骨的冰雪。倔強的紮根在貧嵴的山坡上，以純樸的芳香，艷麗的色彩，向苦難的人們歡叫著冬天已經過去，春來了。

  山桃花是山中花魁，花仙、花魂......

  山桃花又開了，開得比往年更鮮更繁，她卻去了，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永遠永遠的不回來了。

  他的哭聲帶著發狂的叫囂：「周英，春天來了，這回是真的來了，山桃花又開了，這回是真正的開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吧......」哭叫聲在山谷中徊盪，徊盪，久久不息。

  夜幕籠罩下來，天地群山都變成黑乎乎的一片，他默默的轉過身來，向來的小路走去。只留下周英，她被綠色的根須緊緊的環抱著，安息在溫暖的土石下，只有那綠色的林濤陪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