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看著,不怕丟臉了呀?」祁征抱著懷裡的小姑娘,聲音溫和的調侃著。
「不怕,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在你同事面前丟臉了。」
「……」
「我看報導上說有消防員犧牲了,我好怕……害怕裡面會有你的名字。」
蘇韻小聲抽泣著,繃著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祁征輕輕抱著對方,無聲的嘆息。
他剛才就注意到了蘇韻的狀態不好,眼睛裡明顯的紅血絲,周圍若隱若現的黑眼圈。
小姑娘整個人都看起來格外憔悴。
消防車已經離開。
兩人站在門口抱了好久好久……
「好啦,我沒事,讓你擔心了。」祁征伸手幫小姑娘擦拭了一下眼淚。
「妝都哭花了。」
「很醜嗎?」
「不醜,我家小花貓可漂亮了。」
「切。」
蘇韻抽了抽鼻子,慢慢止住了哭泣,可憐巴巴的開口道:「我餓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等我回去換身衣服,待會兒帶你去吃大餐。」
「嗯嗯。」
……
片刻後。
祁征脫掉了消防制服,換上了一身黑色衝鋒衣,手裡還拿著一個洗好的蘋果。
「先吃個蘋果墊墊。」
「哦哦。」
蘇韻伸手接過蘋果,咬了一口汁水甜膩。
祁征牽著小姑娘的手,一同朝著消防中隊大門外走去,聲音溫和的詢問著:「一會兒想吃什麼?」
「大排檔吧。」
「不是吃大餐嗎?」
「西餐、日料什麼的我吃不慣,分量少味道還不怎麼樣,我覺得大排檔就挺好的。」
「行,聽你的。」
兩人一同朝著夜市大排檔方向走去。
蓉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夜市街道上煙燻火燎,客人們坐在大排檔的椅子上一個個吆五喝六不亦樂乎。
一片熱鬧歡騰的模樣。
可極少有人知道。
在這國泰民安的背後,在許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位位消防戰士正在身先士卒守護著大家的安全,不惜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
「這些內臟不要,小龍蝦要蒜蓉和麻辣雙拼的,生蚝也來一打,啤酒不要了……」
蘇韻看著菜單開始點餐。
蓉城以前的燒烤價格其實並不便宜,後來隨著淄城燒烤名聲遠揚,這邊的燒烤老闆為了留住當地客人也紛紛開始走「量大價低」的實惠風格。
一大桌點下來,也才100元出頭。
等餐的過程中。
蘇韻手裡的蘋果已經啃了一半,重新交到了祁征手裡:「不吃了,再吃就吃飽了。」
「嗯嗯。」
「你確定身上沒有受傷吧?」
蘇韻看著祁征又問了一遍。
她其實剛見面的時候就仔細檢查過一遍了,確定祁征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痕跡。
可她總感覺對方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心事。
「沒事。」
「我怎麼感覺你怪怪的,是不是在雲山森林裡發生了什麼?」
「……」
祁征沒有回答,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他有些低估了蘇韻的敏感。
「和我有關?」
「……」
祁征無奈的扯了扯嘴角,開口解釋道:「這次去雲山支援,我們這些城市消防只需要負責外圍支援,由雲山森林消防的同事進入深山執行滅火任務。」
「我知道,術業有專攻嘛。」
「他們有八人犧牲,其中有四人已經結婚,只留下了孤兒寡母,小孩年齡最大的也才上小學。」
祁征喉嚨滾了滾,似乎剩下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蘇韻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等著。
片刻後。
小龍蝦、生蚝和燒烤端上了桌。
兩人卻都沒有動筷。
祁征猶豫了一下,繼續補充道:「其實城市消防的危險係數不比森林消防低,比如上一次的玩具廠大火,萬一有一天……」
「呸呸呸!」
蘇韻直接打斷了祁征的話。
祁征表情有些無奈,倒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這是他的顧慮,尤其經歷了雲山森林火災,見過那八位犧牲消防員的家屬後。
他的顧慮更多了。
如果是以前單身的情況下,他大可以不去考慮這些,可現在他必須對蘇韻負責。
「先吃飯吧,餓了。」
「好。」
祁征點了點頭,帶上一次性手套開始幫忙剝蝦。
一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
味道不錯。
可兩人的交流卻莫名的少了很多,沒有那種情侶間一起吃飯的歡樂氣氛,仿佛都壓抑著什麼東西。
即便是聊天也刻意避開了某些「敏感」的話題。
飯後。
結帳。
兩人一同離開了大排檔。
月色清幽。
連日的小雨導致氣溫驟降。
深夜的晚風吹在身上還有絲絲的涼意。
兩人漫步在昏黃路燈下的街道上。
沉默良久。
蘇韻最終率先開口,試探性的問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以前是準備再熬兩年,然後憑這些年的立功表現更進一步。」
「那現在呢?」
「現在的話……有點想退伍了。」
聽到「退伍」兩個字。
蘇韻的心中咯噔了一聲,莫名的覺得有些心疼。
她清楚祁征在消防員的職業上做了整整十年,從一個新兵成長為如今的消防中隊隊長。
他熱愛著這份工作,就如同自己熱愛醫學一般。
「那你想過退伍後,準備做什麼嗎?」
「沒有。」
他以前壓根就沒有想過「退伍」這件事。
可想了想。
祁征還是扯了扯嘴角,半開玩笑的自嘲一句:「不過我現在倒是可以考慮回家繼承家產。」
「切。」
蘇韻切了一聲,忍不住吐槽道:「你要是願意從商,大學畢業不就直接繼承家業了?」
「……」
「話說你如果繼續晉升,成為消防局領導的話,是不是就不用再執行危險任務了?」
「理論上是這樣的。」
祁征微微點頭。
畢竟進入火場的工作對於戰士各方面素質都有要求,達到一定年齡的消防員要麼表現優異繼續晉升為領導層,要麼就是直接退伍轉業。
「那就繼續晉升唄。」
蘇韻語氣輕鬆的開口道:「你都堅持十年了,幹嘛要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放棄啊。」
這是蘇韻的真心話。
如果是她在醫院工作了十年,讓她在即將晉升科室主任的時候離職回家當全職太太,她肯定不可能答應。
將心比心。
她也不希望祁征為了自己放棄堅守十年的事業,這對他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