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男人
「高中讀完了麼?」路明非昂著頭問。
「沒有。」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來混黑道!混黑道很酷是不是?穿著這種花哨的衣服提著棒球棍很拉風麼?」路明非氣哼哼的。
其他人奇怪地看了眼路明非,不明白這個傢伙怎麼回事,突然就變得氣憤填膺起來,好似和對方有什麼深仇大恨。
其實路明非想的很簡單,他想起自己上學的時候也經常碰到這種混混,仕蘭中學雖然是貴族學校但總有喜歡出風頭,大家家裡都很有錢,稍微拿出一點就能認識到社會上的人。有了靠山的人連走路都帶風,走廊里見到他們都要低著頭避開,讓得慢了他們都可能撞到你身上。被撞的人可能都不認識,但他們需要有人出來體現他們的卓越地位。
這種事情就連趙孟華都不例外,有次陳雯雯被高年級的搭話還是趙孟華出面解決的麻煩,其實當時路明非也站在旁邊,可是與那人勾肩搭背,偷偷塞錢的人不是他,所以就算想要出頭也不會被注意到。
野田壽如果放在仕蘭中學絕對算得上校園一霸,除了家境過硬的小天女外,這傢伙絕對是那種左手摟著陳雯雯右手摟著柳淼淼來彰顯自己的傢伙。
想到這裡路明非更加生氣,他旁邊坐著霓虹黑道世家的少爺還怕什麼混混,這混混敢不聽話本家分分鐘發兵來踏平歌舞伎町。
「老師說我留在學校里不僅污染校園環境還會拉低學校的升學率,如果不想學習不如趁早輟學。我輟學後確實比在學校里好多了,再回去時班裡的同學都會把最可愛的女孩介紹給我。」野田壽低著頭唯唯諾諾,他不知道本家的幹部怎麼說起這樣的話,大家不都是混混麼,就算本家是霓虹黑道的領袖,可終歸也是混混。
「你你你你你你還敢頂嘴,你這是蔑視本家幹部麼?」火意往上涌,路明非勃然大怒。
源稚生實在是不想聽這種無聊的對話繼續下去了,他轉向真:
「麻生真麼?你是在什麼時候入駐這裡的,又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是的,」麻生真還是低著頭,小聲說,「奶奶在兩年前三月初的時候收到了街面的宣傳單,她考慮了很久才決定租下這裡,因為前任店長著急轉租所以東西都沒怎麼動,稍微改變一下我就入駐了,節省了很多錢。時間大概在兩年前三月份,算起來差不多剛好兩年了。」
「你奶奶住在哪裡怎麼會得到這裡的消息?傳單能發那麼遠嗎?還有你知道這裡死過很多人麼?那些人都是這一帶的黑道,也是他的前輩。」
源稚生盯著麻生真的眼睛,這個時候他的眼睛作用就很明顯,只是一下真就低下了頭瑟瑟發抖,臉色慘白。
真沒有想到在租店兩年後還會引來這樣的後果,源稚生在說這話的時候散發出的氣息是黑色的,如同乾涸的血。她也只有在最初看到傳單的時候想過可能是詐騙老年人養老金的騙子,沒想過這裡面牽扯這麼深。
「少主在問你話。」
見到瑟瑟發抖卻不出聲的真,櫻站出來冷冷地說。
「我我我聽過這樣的事情,前任店長告訴我這裡發生了黑道火拼,負責管理這裡的黑道成員死了很多人。我我沒想到這裡不允許租聘,奶奶是真的收到了傳單,她的養老金不多只能租到這樣的地方。真的很對不起!」
真顫抖著深鞠躬。
櫻冷冷地看著她不為所動。她看得出來真只是被嚇到了,這也是嚇唬真一下給她小小的懲罰。退一步講,換個本家的人在這裡,就算是烏鴉或者夜叉也早就把刀丟在桌子上了。
「雖然你這麼說,但誰都沒辦法保證你的話就是真的。我們調查過你,麻生真,家住在新宿區三丁口,距離這裡幾十公里,什麼人會到幾十公里外發轉租傳單。」櫻拿出一份文件,淡淡地說:「而且到半年前為止,這條街也只有你和隔壁兩家店在營業,別人是在觀察後才選擇入駐。而你卻在事情過後沒幾天就搬了過來,一點都不擔心外面的命案。看你家裡還有一位老人,本家可以給你部分補償金,閉店謝客吧。關於你之後的懲罰,本家會在商量後通知你。」
「怎麼覺得你們蛇岐八家的行事風格有些親切,這不是我們家族的老東西做事的方式嗎?」
凱撒震驚了。
「老大,親切這個詞用在這裡真的合適嗎,我覺得咱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
路明非也震驚了。
「我讀過這本書,作者是周樹人對吧。」
「請請你們原諒奶奶,奶奶腿腳不便什麼都做不了,她只是聽信了別人的謠言,都是為了我讀大學!我我沒想過會這樣,當初收到這樣的傳單我也很疑惑,我看到隔壁的咖啡店安然無事才抱起了僥倖心理。我我、我願意為此承擔責任,但奶奶真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麻生真臉色慘白。
櫻看著她仍舊不為所動,冷冷地說:
「隔壁的店主不在,等他回來我們會一起盤問。而且我懷疑你們根本就是串通的,聽說他們店裡的芭蕉葉就是你無償提供的,這應該不是謠言吧。」
「那、那是……確、確實是這樣。宇都宮先生和宇都宮太太都是很和善的人,在店裡沒生意的時候就經常幫助店裡介紹客人,宇都宮太太雖然表情很冷卻很熱心,每周都會將店裡剩下的點心讓我帶回去。我、我是為了回報他們才、才……」
真被嚇壞了,跟這些真正的黑幫分子比起來野田壽只是街頭上混跡的高中生而已,是她太天真了,抱著僥倖的心理覺得自己好運來了租下了這裡,這下子花店開不下去了,奶奶的養老金還沒有賺回來,她的大學費用更是遙遙無期,奶奶知道了肯定會覺得這都是自己的責任,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奶奶這件事和她沒關係,都是她自己的錯。
「我、我知道了……」
面對這些人真根本沒有半點主意,她認命地低下頭。
櫻收回視線,她的餘光看見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野田壽的額頭墜落,拳頭攥得很緊。而真已經無力地委頓在椅子上,抱著茶盤萎靡下去。
說到現在她覺得差不多已經可以了,如果這樣也不能讓那個孩子豁出來,她也打算收手了。她沒打算真的和真計較,畢竟真只是個十八歲的孩子而已。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跟真小姐無關!」
野田壽猛地抬起頭,大吼著說:
「是野田組的人影響了這條街,而我是野田組現任組長三代目野田壽!我也確實知道那天的情況!真小姐只是不知情就入駐了這裡!是我向本家隱瞞了情況,我願意向本家謝罪!」
這回輪到本家的幹部們吃驚了,無論是狂暴的外國傭兵凱撒,還是嗜血的冷酷刀手楚子航,都下意識地看向櫻。
野田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緩緩地低下了額頭貼著瓷板。
野田組現任的三代目,十八歲的野田壽決定向本家承認錯誤,並一力承擔後果,向本家謝罪。他已經見識到了本家的殘酷,清楚自己大概不會有一個好結果,但他眉宇間寫滿了堅毅與痛疼,眉毛緊縮著,眼角抽搐,但嘴唇緊緊地抿著,看不出後悔之意。
「喂喂,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怎麼看不懂。」
路明非悄悄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凱撒,小聲如此問道。
但沒人回答他的問題,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野田壽。 在此之前,就連楚子航和凱撒都覺得櫻是真的想追究麻生真的事情,就算那些責罰有些苛刻,但沒準蛇岐八家就是這樣的行事風格,他們作為外人也沒辦法管別人的事情。
「野田組受難的事情與別人無關,我們是害怕別人的威脅才不敢說出真相!我自願向本家謝罪,沒有人逼我,我知道自己觸犯了本家的家規,心甘情願接受任何懲罰!」
野田壽昂起頭大聲說。
路明非看到這個剛才還唯唯諾諾的傢伙突然間變得男人起來,即便嘴唇已經被他咬得煞白,也擋不住那撲面而來的男人決然的心。
「即使殺了你,也不能掩蓋你們犯下的錯誤,在本家看來你們仍舊是背叛家族的人。」真冷冷地說:「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我明白!野田組犯下的錯誤就該由野田組承擔,不敢認錯的男人不配擔任野田組的三代目!」
「三代目?或許你這個三代目就是野田組最後的組長了。」
野田壽的頰肌微微抽動:「把自己的錯誤丟給別人更不配稱為男人。」
「你說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都是我們的錯!我們害怕那個人的報復所以不敢向本家透露真相。」
「說說。」
「那天之前前任組長浩三收到了挑戰書,我們到這裡的時候發現對方只有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和服站在小巷最裡面。沒有所謂的幫戰,對方只是一個人就幹掉了我們一大半的成員!」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又有其他人來了!他們說了一些話就離開了,因為太害怕所以沒聽清楚,只能記得是一些道歉的話。離開前先來的人威脅我們不許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然後他就隨手掰斷了隔壁咖啡廳門外的彩樹,我們覺得那不是人類能夠對抗的力量所以不敢向本家透漏!」
「彩樹?」
「情人節當天用於招攬客人的矮樹!第二天咖啡廳店長又換上了新的!」
野田壽的每句話都是大聲喊出來的,他昂著頭的樣子與其說是認錯,倒更像是戰前鼓舞。
凱撒小組對視一眼。
凱撒率先發問:
「你的意思是,有兩個人?是一男一女嗎?外貌特徵記得嗎?是不是一個霓虹男人,一個金色頭髮的小女孩?」
聽到這句話,就算是野田壽也明白了凱撒是什麼意思,匆匆看了他一眼後連忙收回眼睛繼續跪好,以比起剛才來說輕很多的聲音說道:
「你們說的是隔壁咖啡廳的店長與老闆娘嗎?」野田壽搖搖頭,繼續嘀咕道:「不是他們,那是兩個男人。咖啡廳老闆是個值得尊敬的男人,老闆娘雖然脾氣不好卻也足夠貞潔。」
「見鬼!這是一個混混該說的話嗎?」路明非忍不住吐槽。
「男人就該為了尊嚴賭上性命,但是可以放下尊嚴低頭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野田壽小聲說。
「你你你你你,你放肆!」路明非再次勃然大怒。
「我聽上去倒是蠻贊同的。」凱撒說。
書架邊的源稚生有點聽不下去了,在本部貴賓面前任一個黑道小混混宣講極道文化,幼稚得連他這個家主都抬不起頭來。
蛇岐八家多年來無法迴避的一個問題就是雖然家族高層如貴族般冷峻從容,但黑道底層都是些教育欠缺的混混和熱血青年,會把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秉承著男人直立在天下不遇到值得追隨的人膝蓋永不打彎這類邏輯,跟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能借鑑儒家的忠義理論來統御他們。因此在每年年末的黑道年會中連橘政宗也不得不跟幫會首領們大談盡忠守義和「男人的榮耀」,每次開完年會橘政宗都喝著茶若有所思地說:「好像又損失了一些智商啊。」
倒是櫻看著腳邊雖然跪在地上低人一頭,卻昂著臉的野田壽若有所思。
「你從哪學來的這句話?」
櫻問。
作為秘書,在年會上她必須比無心於此的少主更加上心,她可不記得本家年會上有說過這種極道文化。
「自己領悟的!是咖啡店老闆和您教會了我這個道理!」
櫻想了想,點點頭,繼續問道:
「給我們講述一下你還記得的情況。」
「嗨!原本的野田組一共有六十二人,前任組長浩三以為我們被耍了所以走在後面,等我們回頭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一半的人倒在地上。和服男人又繼續殺了很多人,到我為止才被第二個人攔下。後來他們在那裡說了些什麼,第二個人向和服男人道歉就離開了。」
櫻忽然聽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等等!你說第二個人向第一個人道歉?」
「是的!雖然沒聽清楚,但確實是第二個人鞠躬道歉!」野田壽大聲說。
「聽起來像是手下之類的,不該出面勸阻老大殺人的樂趣,趁著被順手幹掉之前趕緊道歉。」凱撒聳聳肩說道。
「是這樣嗎?」路明非向野田壽求證。
「看起來不像。」
野田壽搖搖頭:「第二個人來了之後沉默了一很久,也可能只是一會兒,我被嚇到了一直盯著和服男人所以判斷不準確。那會兒和服男人確實沒再動手,他好像在觀察著另一個人。而且對方道歉的語氣也不是下屬道歉的語氣。」
「會不會是殺錯了人?比如和服男人只是個路痴找錯了地方,第二個人是僱主但是不付錢,出於友情出的手。」路明非猜測。
「大半夜裡六十多號人聚集在一起,想認錯也很勉強吧。」凱撒說,「而且這附近唯一可能聚集起五十人以上的可能,就是隔壁那條街的酒吧,那裡倒是有可能同時出來五十多個穿著短裙和絲襪的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