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慶帝一來,太醫署每三年開放考核,凡有十年上行醫者或有醫道世家推薦者皆可以參與考核,考核一共兩場,一論藥理,二論藥方。
慶帝當年有一寒門子弟行醫二十載,昔時慶帝常喜出宮遊歷,此人曾救慶帝三次,相傳有醫死人之才能。
慶帝亦是因此特開設太醫署考核,自此太醫院收納人才不再拘束於醫道世家,時間平民有大才能者亦可憑此改變階級。
而今已經百年有餘。
小葉去見齊仲元的當天他便改換了住所,為了不讓自己的恩人失望,他將身上僅存的幾本醫書背了又背,更是當街擺攤開放義診,以此來積累經驗。
因此考核開放之時他並沒有多麼緊張。
與他同時參與考核的多是太醫院已有太醫的子弟或是其他各處醫道世家,齊仲元雖然也算是世家出身,可是因為先祖出過差錯,名聲一落千丈,而後子孫更是窮困潦倒,再無名醫問世,如今也算是徹底沒落了。
「若非那位夫人三番五次救我性命,愚有何能立於此地?」齊仲元看著高懸的牌匾不禁感嘆出聲。
太醫署大門前的牌匾是趙大夫親手寫就的,而他又素以慶帝時的名醫趙逢春為標榜,立志要成為那般醫德高尚的杏林妙手,如今能真切的站在前輩先人曾踏足過的地方,齊仲元的心中五味雜產。
趙逢春當年並未如慶帝所願入駐太醫署,反而仍舊一副扁擔一個藥匣流浪江湖,慶帝曾以他的性命相要挾,可趙逢春寧願引頸受戮也不遠拘泥於那彈丸之地。
先人立志遊走天下為世人解疾病煩苦,一生流浪四方窮困潦倒,如今齊仲元卻要主動走入這一處前輩能不屑長待的地方,不知心中是什麼滋味。
可是他祖上世代行醫,只因為一個差錯而身敗名裂,家中長輩將自己畢生所學盡數傳授與他,嘔心烈血苦讀醫術數十載為的不過是他齊家醫道能重新站在這一處象徵著醫術最高地位的殿堂。
為了先祖,為了家中親眷,亦是為了那數次救他性命的恩人,無論如何他都要在這裡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所學並非無用,證明自己有能力向先輩比肩。
「考生入場!」一個身著紅袍留著一片花白色鬍鬚的老者走了出來,面色嚴肅的看著站在門前的諸人。
齊仲元收起思緒,緊了緊背上的藥匣,抬起頭堅定的走了進去。
太醫署的考核與文舉武舉並無兩樣,皆是世人做出改變的機遇,他閉上眼睛將昔年裡讀過的醫術一一展現在眼前,再看看面前的考卷,提起筆自信下落。
太醫署的大門落了鎖,白髮老人坐在最上面看著下面奮筆疾書的考生,不知這位暮年老者看著這些後輩們是什麼感想。
院外鐘聲響了三起,最後一個考生落筆,一張張鋪滿了墨香的試卷被收了上去,一個又一個人的命運自此定格。
一陣緊張的情緒在眾人間蔓延,就連信心滿滿的齊仲元也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皇城中全無這般緊張的氣氛,尚衣局的宮女正拿著一件又一件衣服來給蘇茗琅試穿,她被折騰了一上午始終找不到一件合適的衣服。
作為一個昭儀,又是一個入宮沒有多久的新人,蘇茗琅鮮少有能在大場合穿的衣服,零星的幾件也難以應付封禪大典那樣莊嚴的場所。
可是如她所說的,自歷朝以來就沒有昭儀參與封禪的先例,那便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價值,尚衣局拿來的皆是往年皇后參加時的裝束,對於蘇茗琅來說就太過放肆了。
蕭珩這般行事明晃晃的就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可是她卻不能任由自己被朝臣記恨,因此在著裝方面一定要足夠莊重又必須小心謹慎,一點出格的地方都不能有。
如此這般屆時要是有人上書要治她禍國殃民的罪,自己也能有一點反駁的道理,即便不會產生什麼大用處。
不過按時間來算,李氏的產期還有一段時間,至少在她誕下皇子之前蘇茗琅都必須是完完整整活下來的,不然沒人遮掩李氏必然淪落到眾矢之的,以蕭珩對她的重視程度他必不可能捨得李氏遭受那樣的罪責。
一切都在改變,蘇茗琅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以外已經沒了別的辦法,那些所謂的未來都像是流沙一般在自己手中消散,留下的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好在時間還早,一切都還有可能。
而且今世的變數間並不全然都是不好的,她也熟識了許多稱得上助力的存在,這一點已經比上一世的孤立無援要好的多了。
「娘娘,今天就是太醫署考核的日子了,您覺得那個齊公子真的能選上太醫?」小葉問道。
「或許吧。」蘇茗琅並不確定的說道,說實在的她也不敢打包票說齊仲元一定能當選太醫,但自己已經盡人事,而後只要聽天命便好了。
「娘娘,您說一個名醫以濟世救人為己任,那他進了太醫院不算是屈才嗎?」南星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問道。
「什麼?」小葉不明所以的轉身問道:「太醫院是天下醫者宮人的最高處,如何能算是屈才?」
「可是進了太醫院就只能給皇家看病了不是嗎?」南星攤了攤手,「那不是就只能救幾個人的性命了嗎?」
蘇茗琅聞言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她想聽聽看小葉是怎麼想的。
「話雖如此,但是……」小葉覺得南星說的話好像有點問題,又好像沒有什麼問題,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和反駁。
「名醫不該是要麼雲遊四方濟世救人,要麼隱居一處不擅自出世嗎?」南星見小葉給不了自己答案又轉頭問向蘇茗琅,「娘娘,您說呢?」
蘇茗琅搖了搖頭,「世人皆以皇權為貴,因此能入太醫院為皇家辦事自然便是最高榮耀。」
「本宮只能說並非是所有太醫都一心為光宗耀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