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鹿塵最為關注的，其實不是任何外在的信息，而是自己的修行。
天大地大，不如我大。天變地變，唯我不變。
他是如此想法。
現在亂世已至，而他能依靠的大三合高手，嚴格來說，亦只有燕南天和林朝英兩人。
這兩個人雖然在大三合中，亦屬十分強橫的二空級數人物，但在這個亂世也是自保有餘，而不能夠做更多事情的。
鹿塵想要更進一步，就不能滿足於現在的境界。
所以這些日子，他和眾人一起請教燕南天。燕南天也毫無門戶之見，並不敝帚自珍，對眾人任何武學上的疑問，自然都坦誠交流。
不過，這一番交待，倒也讓他大開眼界。
原來，這一些年輕後生，各個都有著些不凡的奇遇，潛力從未被挖掘開來，前景廣大得很。
甚至，燕南天看出來了他們的修行路線，未來如何成長，有了些思路。
譬如，張無忌是從御盡萬法根源智經，轉修武當九陽功，煉化了當年玄冥二煞的掌力，以此為功力基礎，居然融會貫通，沒有半點不妥。
仿佛九陽神功，天然為他而生。
燕南天認為，如果讓張無忌找到真正的九陽神功，他或可成長到真真正正的大境界。
至於真正的九陽神功在哪，燕南天居然也知道，指明了地點，乃是「少林」。
原來王重陽當年化作斗酒僧，亦修佛來亦修道，進入過少林派中，潛心攫取佛學知識，這才寫出了「九陽神功」。
不過寫出九陽神功之後，這門武功和九陰真經一般，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王重陽在華山論劍時，與四絕贈送了九陰真經。本來想要把九陽神功，贈送給張三丰，結果張三丰心比天高，只承接了武當九陽功。於是王重陽無法，只能將這門神功，重歸少林。
也就是說，張無忌接下來欲有進境，該去少林，尋找完整版的九陽神功。
張無忌領會到了這點，也就離去，朝著大唐而去。
他之後是令狐沖，令狐沖自行領悟的九劍九法，也讓燕南天大開眼界。
燕南天對獨孤求敗的存在，似乎亦有所聞，說這一位前輩，根本不存在於現世。
他是莫名其妙，在十三年前冒出來的，縱橫於九空無界的一道劍影，在其中敗盡高手，其中最著名的一戰，正是鹿塵的祖師王重陽，小輸了獨孤求敗一招。
這件事情，不為外人所知，唯有燕南天處於破關之際，意識在虛實之間，浮游漂泊，隱隱見到這一戰。
但是這位高人，現實中有什麼身份，卻是誰也不知道的。
不過他的武功的確是極深、極強、極為可怕。
這讓鹿塵想到，襄陽劍冢的玄鐵重劍，亦是十三年前傳出來的傳聞。
恐怕風清揚年輕時候，也不會獨孤九劍，而是在十三年前被傳授了這門劍法。
普天之下，也許只有風清揚才能知道，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獨孤求敗，真身到底是何許人也。
當然，獨孤求敗也是陸地神仙，所以此番天晶虎魄一震，他是回不來人間了。
令狐沖的傳承，如此深遠，令燕南天高看一眼。
他思來想去，居然願意將自己的神劍決傳授給令狐沖。
並且教導令狐沖，既然要走這一條路，不若去見識各家劍法，各門武學。
令狐沖就此決定，先去尋找葉孤城，再然後是燕十三，謝曉峰。
另一邊，江小魚對燕南天傳授令狐沖劍法這一點，倒是看得開，沒什麼不忿或者嫉妒。
他自轉修刀法，便達到一種無法形容的空空冥冥境界，從來沒有練過刀。
他只是做菜，做飯。
用的是菜刀。
每天的廚藝，都在精進。
燕南天對此頗為欣慰，看在眼裡，笑在臉上。
他說，「武道本就在生活中，此前小魚兒被端得太高，練得太玄，成了個不苟言笑的道士。現在他懂得了人心，選擇了人性，所以他回來了。一旦回來，就得腳踏實地，這樣很好，很不錯。」
江小魚做了一些時日的飯菜，便在一日之後，忽然離開了華山，據說要去戲班子瞧一瞧，在人間逛一逛。
他走之後三個月，居然都沒有他的名氣傳出來，由此可見他沒有顯露出武功，宛若一滴水化在海洋里。
至於陸小鳳嘛，他卻反了過來，江小魚是去腳踏實地，沒有苦練。
他則是開始苦練，日夜兼程的苦練。
是酒也不喝了，女人也不找了，雖然仍是個非常有趣、非常愛笑的人，但一天認真做事的時候，卻比以前多了十倍不止。
燕南天也非常讚嘆，「陸小鳳此人，其實天資極佳，就是太過怠惰鬆弛。有句話叫張弛有度，他就是天資太好，武功練得馬馬虎虎即可，欠缺了真正的苦痛與磨礪，西門吹雪的死，倒是造就了他。」
陸小鳳苦練得當，便也投身於江湖，去挑戰各路高手。他第一天，就去找上了大名鼎鼎的劍客薛衣人。
說起來，陸小鳳的一個紅顏知己，喚作薛冰的，正是薛衣人的後輩。
薛冰出自「神針薛家」，其實薛家本來是裁縫衣服，使用暗器的。結果到了薛衣人那一輩，出現了他這麼一個劍道奇才，從針法入劍法。
薛笑人當日暴露身份，伏誅認法，鬧得薛家威嚴掃地，他們對五嶽劍派也一向不太友好，只是畢竟理虧，也不好找上門去。
自此之後，家族便入護龍山莊門下，被上官海棠的天下第一莊，賜予天下第一針，天下第一劍的名頭。
不過這種名頭，自然好笑。燕南天，葉孤城，宮九這些用劍好手，都不屑爭奪。
薛衣人自己只怕也知道，自己是德不配位。這名聲對他這種冷傲的性格，反而是一種侮辱。
不過他又知道，這是必要的壯大聲勢行為，武道中的高手，自然知道他不配，可那些一般人聽說他是天下第一劍，也會對朝廷放心一些。
這不是武道行為，而是政治行為。就算薛衣人百般不願，也得依從。
其實要說劍法，朱無視也未必比他差。
陸小鳳便找上了薛衣人挑戰，自然是敗了，不過卻能桃之夭夭。
之後他銷聲匿跡半個月了又挑戰另一位高手，乃是人稱大雷神的「金開甲」。
而這一次，陸小鳳居然用劍。
用的還是薛衣人的劍法。
陸小鳳本就過目不忘，他是一邊挑戰，一邊記下別人的武功，下一次挑戰時候，便就活用。
雖然這一次又敗了，但陸小鳳還是能夠仗著輕功，桃之夭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就不斷的挑戰強者，不斷的磨練自己。
飛速成長。
有些人看到現在的他，忽然覺得他這種挑戰強者的行為，非常熟悉。仔細回憶，才想到「西門吹雪」這四個字。
西門吹雪當年出名，也是不斷挑戰強者。
不過，西門吹雪是屢戰屢勝，陸小鳳卻是屢戰屢敗，兩個人的結果差別很大，令人第一時間想不到一起。
但本質是一樣的，就是他們都在變強。
陸小鳳的天資，其實根本就不遜色於西門吹雪，只是沒有那份求道之心，才有所落後。
現在，他想要追上來了。
最後則是鹿塵。
他的選擇，與張無忌類似，張無忌去少林尋九陽，他就去桃花島，尋找更多九陰真經。
更何況，他也想要去尋找周伯通，為己方再增戰力。
如此一來，他們穩固了勢力範圍內基本情況之後，卻就四散而去。
燕南天則坐鎮華山，和嵩山派三人交相呼應，也有十足的威懾力，倒也不怕有人突襲。
……
出海，自然要坐船。
鹿塵不知道桃花島的位置，不過他所相熟之人，卻有出自桃花島的。
她正是黃藥師的女兒，黃蓉。
鹿塵要去觸她爹的霉頭，怎麼能不過問她這位女兒？
對於這點，黃蓉倒也並不在乎。
她送來的信，是這麼說的。
「你要找爹爹的麻煩，好。他嫉世憤俗，偏執一端，卻不知道女兒是所做的事，所跟的人，我早就和他決裂了！」
「在前些日子，他來岳將軍軍中，意將我帶回桃花島去。你可知道他說了什麼，他說靖哥哥呆傻，喬幫主蠻橫，岳將軍虛偽，七公迂腐。」
「岳將軍跟他好好說話，他還兀自冷笑，說岳將軍是追名逐利，自我催眠。這番言論放在軍中，人人聽聞，都氣憤萬分！」
「喬幫主憤怒之下，將他打成重傷，他還嘴硬說是丐幫大勢欺人，拐跑他的女兒，還對他大打出手。」
「他辯才無礙，顛倒黑白，丐幫諸多兄弟，又不能殺他，著實也說不過他。到頭來，他還是離去，我卻遭受了許多白眼，而且百口莫辯，難辭其咎。」
「我接下來怎麼當我的大智分舵舵主？我怎麼服眾，我怎麼做人，恨死他了，我恨不得咬他一口……」
黃蓉的來信，言辭激烈，絮絮叨叨，看了這封信的人，都可以想像出她嘰嘰喳喳的聲音。
但也從此可見，她是多麼頭疼，以至於這個伶牙俐齒的姑娘，到最後有種語無倫次的感覺。
如果可以，鹿塵很想教會她一些字詞，大約可以描述她的心情。
是「下頭」「無語子」「老登」幾個字眼。
不過，這是調笑的想法，鹿塵卻大概知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伴隨而來的，還有岳飛的一封信。
他的意思，是針對黃藥師的許多分析，讓鹿塵選擇比較好的方法去處理。
用鹿塵的話來說，黃藥師這個人無愧東邪之名，他有個性，有點像是鍵盤俠，老文青，專業槓精。
喜歡針砭時事，和主流對著幹，有時候無論對錯，愛幫輿論上較為弱勢的一方。
很多事情，他是看著別人說出了口，再張口「不是這樣的」，先反駁了，之後再在腦子裡找理由。
也是一種能力的炫耀，偏偏他博識多學，無論多麼離譜的觀點，往往能夠圓的回來。
不過，他心中未嘗沒有大是大非，起碼的對錯觀念，也是有的。
比如說，他一邊厭惡孔孟，一邊也曾經為反抗蔡京秦檜的仁人志士，掃墓祭典。這種事情，連黃蓉都不知道。
是岳飛暗暗查詢，方才得知。
所以，他這一番大鬧丐幫，必然不是理念之爭。
岳飛認為，黃藥師根本而言，還是在乎自己的女兒黃蓉。他一定想要知道，黃蓉安不安全，丐幫和岳飛是否正道。
不過這個自視甚高的東邪，怎麼可以用庸常人的手段和方式呢？所以他才有了這一出。
事後他不再過問黃蓉，也沒有來搗亂，便是最好的明證。
也就是說，東邪黃藥師終究認同黃蓉的選擇了，也認可了丐幫和岳家軍，只是他檢驗的方式太過奇葩。
這就是岳飛的看法。
鹿塵又覺得，以黃藥師的性格，恐怕這個出發點的猜測是正確的，但黃藥師一定料不到是這種發展。
堂堂東邪，被一介後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敗。
這太丟臉了。
黃藥師是多麼心高氣傲的人，他如果有什麼計策，只怕都不會讓自己的形象受損。
他心中的畫面，一定不是如此。
恐怕，他預想中的是，自己高高在上，乃是世外高人，施施然而來，用言語譏諷丐幫，激將出幾位高手，一起圍攻自己。
然後，黃藥師面對諸多高手圍攻，就算不是敵手，也能保持風度，飄灑而去。
或者離開之後，還留下一句「我認可你們了」，在場諸多高手，都成了他的陪襯。
這種姿態，恐怕才是黃藥師的風格。
但是喬峰沒有慣著他。
誰來鬧事，都得問一問他手中的降龍十八掌。
於是就成了這個結果，黃藥師前來鬧事，被輕鬆打敗，還敢嘴硬，大丟面子，連帶著女兒黃蓉也抬不起頭。
鹿塵想到這些種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了。
黃蓉現在，怕是有那種在同學面前，老爹喝醉了酒，自以為是發酒瘋的感覺了吧。
不過，岳飛說來說去，意思是勸解鹿塵，黃藥師可以爭取，鹿塵卻不這麼認為。
具體說來複雜無比，但一言蔽之，卻有句勝過千言萬語的評價。
這評價就是：知識分子的軟弱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