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中立？
狼學派恪守中立。
實際上不止是狼，除了貓和蠍尾獅以外，獅鷲、熊、蝮蛇都盡力不去做一些狩獵魔物本職工作之外的事情。
這是獵魔人不介入世俗紛爭的藉口，由曾經獵魔人教團的分崩離析帶來的教訓。
同樣也是當時魔物泛濫的北方大陸所有人類的共同需求。
人的底線是可以無限低的。
若是幫權貴做事，殺人可以得到足夠的金錢和地位，誰還會冒著生命危險獵殺各種奇怪、危險又強大的怪物？
因此。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恪守中立」其實可以稱得上，被各獵魔人學派和北方大陸的掌權人共同認可的律法。
違背的學派和獵魔人會受到極重的懲處。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魔物數量的不斷降低，北方大陸宜居的位置都已經被人類占領，消滅魔物在各國掌權者事物處理的優先級越發下降，唯有各獵魔人學派還堅守著這一項傳統。
但即便艾林再怎麼瞧不上這一原則都不得不承認。
現在，狼學派依舊在事實上需要這個原則。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需要這項原則。
要不然……
除非亞甸最後徹底占領了科德溫，否則科德溫境內敵對獵魔人的勢力，完完全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派兵攻擊凱爾莫罕。
在戰爭結束之後，翻舊帳。
而且都不用一些男巫和貴族拼命造謠削弱獵魔人的影響力。
在戰時幫助敵對國家，作為「叛徒」的狼學派獵魔人，一定會被科德溫所有的貴族和平民唾棄，極大可能遭到北方大陸其他國家的敵視，最後只能徹底投靠亞甸。
真要如此，還不如早先遷移學派到艾爾蘭德，投靠泰莫利亞呢。
至少泰莫利亞在北方諸國中實力最強，而且平民和貴族都比亞甸對待獵魔人的態度要友好很多。
所以維瑟米爾說的沒錯。
地區性的魔物騷擾，甚至擦一些邊解決襲擊軍隊的一些小型魔物，都可以用一些藉口遮掩過去。
但霍頓·魁剛口中的大獅鷲對戰爭的影響太大了，甚至說不準都有可能是科德溫的某種戰術。
這是維瑟米爾和艾林完全不能接下的委託。
「至少不能明著接下……」艾林心想。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凜冽的寒意加持下，仿佛要將空氣冰封住。
維瑟米爾忽然開口：「說個數額吧，霍頓。」
矮人聽了，瞪了維瑟米爾一眼，又瞅了瞅艾林，最後表情鬆弛地長嘆了一口氣，擺擺手：
「算了，帶著我的好女孩離開吧，記得讓薇拉女士仔細挑挑適合的鍊金魔法陣，我個人建議火元素或者地……」
「等等……」維瑟米爾打斷了矮人的囉嗦，「紅龍皮和毒蠍蜘蛛女王絲可至少得三四萬奧倫，這就不要了？」
「又不是我的紅龍皮和毒蠍蜘蛛女王絲。」矮人光棍地擺擺手。
「可這……」維瑟米爾有些猶豫。
「收下吧。」矮人笑著拍了拍獵魔人大師的大腿，「德瑪維二世早就預料到你們會拒絕了，他這個人陰險狡詐但確實非常大方……」
「我知道他非常大方，」維瑟米爾無奈地笑了笑，「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那就勸你們狼學派的獵魔人有事沒事多來亞甸，」矮人哈哈大笑，「雖然我們沒有艾爾蘭德那麼富有，能讓出一座城堡給狼學派，但賞金還是不缺的。」
維瑟米爾聽了一愣，覺得矮人的話語中似乎另含其他意味。
「怎麼了？」他皺著眉。
「自從暗日詛咒之後，世道越發不太平了，」矮人向兩個獵魔人點頭示意了一下，離開藏寶室，「弗堅深處深山峽谷還好，山下的村子已經被水鬼襲擊過兩三次了，戰場廝殺引來的食屍鬼也格外多……」
「你還關心這個？」維瑟米爾語氣驚訝，「你不是一向只在乎錘子和美酒？」
「說的什麼話！」矮人氣鼓鼓地瞪大了眼睛，「我再怎麼說也是弗堅的城主，管理著整座城市上上下下幾百人……」
「砰！」
泛著幽藍光芒的藏寶室們重重地關閉，將每個戰士的天堂關在了門後。
維瑟米爾目露懷疑。
矮人咂咂嘴，提起提燈：「好吧，這是德瑪維二世給我寄的信件里說的，他對未來有點悲觀。」
「怎麼說？」
「他說自己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有種即將回到魔物橫行年代的不好預感……」矮人不以為意地在前面引路，「當然我覺得這就是放屁，德瑪維二世待整天在王宮暗戳戳地想陰謀，難免會疑神疑鬼……」
「男巫、矮人和精靈，哪個不知道這天地間的魔物是越來越少的……」
「據那些會耍些小把戲的術士說，連魔力的活躍性都在慢慢滯澀……」
維瑟米爾的腳步踩在矮人的影子上，覷了艾林一眼：「可班·阿德發生了天球交匯，又有暗日詛咒……」
霍頓腳步一頓，提燈搖晃著陰影：「我喝多了鍛造時，狀態也不是都一樣的，打出的長劍也有好有壞……」
「就不允許這天地也出現些波動嗎？」
「不過……」
未等兩個獵魔人回復，矮人回頭看向維瑟米爾和艾林：「這只是我的看法，或許德瑪維二世的猜測才是對了。」
「而且一些魔法材料而已，說值錢很值錢，但要說不值錢，放在他的寶庫里也不能讓他多打幾場勝仗，消滅因為天地間暫時波動，而湧現出的水鬼。」
「不如提前拿來交好你們這些狼學派的獵魔人，以防萬一。」
「畢竟你們狼學派本來人就不多，下山後，還總是喜歡往泰莫利亞、瑞達尼亞這些沿海的城市裡跑……」
「說實話，除了今年見了你兩次，前些年我都沒在弗堅見到過其他獵魔人，一次也沒有……」
這倒確實是。
狼學派的獵魔人，每年開春最常走的幾個路線確實都不包括亞甸。
即便前往北方大陸南側的索登、辛特拉和陶森特，也大多從泰莫利亞那裡繞路。
一部分原因還是由於科德溫和亞甸常年的戰爭。
狼學派的地盤凱爾莫罕，畢竟位於科德溫，前些年和王室的關係又還算正常，多少還是要避諱一點的。
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亞甸因為身處內陸，以農業為主，又常年戰爭，實在是過於貧窮。
除了王都溫格堡外，其他城市基本都付不出什麼像樣的報酬，而且娛樂的花樣也遠遠不如西邊沿海的城市豐富。
獵魔人也是有欲望的。
有本事的人會用腳投票。
「回去之後，我會勸說首席……」頓了頓，維瑟米爾看了一眼艾林，「我以後也會常來亞甸。」
艾林也點了點頭。
「哈哈哈，」矮人見狀開懷大笑，「這就夠了。」
這時。
幾人恰好走到了正廳。
清冷的月光穿過空洞的窗，將地面映照得如同鋪上了白霜。
「留宿嗎？」矮人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不了，」維瑟米爾搖頭，沒好氣地一擺手，「我們跟著一夥商隊來的，因為你的謊話，都還在龐塔爾河畔等消息呢……」
「那行吧，我送送你們。」矮人訕笑一聲，撓了撓頭。
然後沒走幾步……
「大獅鷲的事情，真的沒辦法……」
「真的不行。」
「我知道了。」
空空的大廳迴蕩著嘆息。
……
兩個獵魔人沒有讓霍頓·魁剛相送，照原路離開了弗堅。
亞甸國王德瑪維二世派來請人的騎士團的騎士還在城內，既然拒絕了大獅鷲的委託，就沒必要再搞出些動靜來，橫生事端。
夜深了。
走在規整的石板路上，來自藍山山脈略帶寒意的山風呼嘯而來。
聽著腳步聲、風吹林木的沙沙聲，維瑟米爾正思考大獅鷲對戰爭走向和狼學派未來的影響，忽然注意到艾林湛藍的貓瞳，沒有聚焦，也在走神。
想了想，自從離開弗堅之後，艾林似乎就一直這幅神不守舍的樣子。
「在想什麼？」維瑟米爾問道。
「那頭大獅鷲，」艾林下意識道，湛藍的貓瞳顫了下，偏向獵魔人大師，「維瑟米爾大師，你說現在襲擊溫格堡的大獅鷲，與兩個月前，我們狩獵的那隻，有沒有關係？」
維瑟米爾忽的停下了腳步。
「或許有關係，或許沒有關係，那和我們無關。」他嚴肅地看向艾林，「我知道你不認可學派恪守中立的想法，也討厭科德溫的一些男巫和貴族，但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可能擔心艾林又有什麼叛逆的想法，維瑟米爾向栓馬的林地走去的同時，轉移話題：「不如想想接下來，我們應該向哪走，從哪回凱爾莫罕？」
「不對。」
維瑟米爾愣了一下：「什麼不對？」
「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艾林搖搖頭，「看霍頓·魁剛著急的樣子，如果什麼都不做，亞甸可能因為那隻大獅鷲，被截斷後勤，可能會停戰。」
維瑟米爾的腳步又停下了。
但艾林沒有等獵魔人大師開口，繼續道：
「學派已經和班·阿德撕破臉了。」
「學徒鬥技大賽那天，男巫們之所以沒有行動，只是因為國王死在了他們的地盤。後來又由於這場戰爭，牽扯了他們的大部分精力。」
「可若是戰事平息了呢？」
「男巫們和新國王，某一方會不會因為這場戰爭妥協了？」
「他們之間的關係會不會因為這場戰爭已經彌合了？」
「那些仇視狼學派的貴族，停戰之後，也能抽出力量。」
「當裂痕已經擺在了明面上，他們真的還會容忍他們的『敵人』，安安穩穩地藏在古海要塞嗎？」
艾林頓了頓，認真看著維瑟米爾：
「狩魔兵團獵魔人的實力提升迅速，每一秒對我們來說都非常重要。」
「戰爭不是一件好事，會死很多人，但現在的狼學派需要一個無暇他顧的科德溫。」
沉默著，維瑟米爾凝視著艾林的雙眼，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呼呼~」
山風越來猛，將兩旁的林木都颳得彎下了腰。
片片樹葉隨風擊打在兩個獵魔人的身上。
許久。
「可……可若是擊殺大獅鷲的事情，被科德溫的人知道了，凱爾莫罕依舊會陷入到危機之中。」
維瑟米爾反駁了一句。
不過艾林不僅沒有泄氣，反而眼神一亮。
「那隻要不被科德溫的人知道就好了。」他斬釘截鐵道，「我們不是為了亞甸國王給的賞金去的，完全沒有必要讓包括霍頓在內，亞甸的其他人知道。」
「大獅鷲體型很明顯，且按照霍頓的說法，每日都會出現在溫格堡，我們也用不著其他人告知我們魔物的情報。」
「完全可以像這幾天一樣，用幻術偽裝好身份。」
「在溫格堡附近發現大獅鷲之後，找個沿經的無人之處，用餌料誘它飛下來，解決它。」
「神不知鬼不覺。」
維瑟米爾聽到這話，低頭沉吟了片刻，嘆了口氣：「你總是有理由說服我。」
艾林聞言徹底鬆了口氣：「那是因為維瑟米爾大師在遷就我，而且都是為了學派的未來。」
「是呀，」維瑟米爾臉色疲倦地又嘆了口氣，「都是為了學派的未來。」
語罷。
兩個獵魔人沉默著走到了那片拴著馬的小樹林，從樹上解下韁繩之後，翻身上馬。
拉了拉韁繩，將馬頭回正。
看見獵魔人大師興致不高的樣子，艾林想了想，出聲道：
「維瑟米爾大師，其實要想帶埃爾尼、克拉爾他們，在回程時，躲過男巫可能得伏擊，可能也要依靠那頭大獅鷲。」
「而且會很輕鬆。」
「什麼意思？」維瑟米爾神色一怔。
艾林側目看著眼前，半透明的狩魔筆記。
【名稱：獨眼氏族的巨獸捕索】
【類型：一次性魔法道具】
【功能：將捕索套進目標的脖子上，並拉緊鎖扣，即可迷惑低智目標的心智，大幅提高目標認主概率】
【備註：暫不支持捕捉人形生物。想什麼呢？這可是巨獸捕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艾林神秘地笑了笑，雙腿一夾馬腹，衝進了黑暗中。
夜，更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