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燃燒的骷髏騎士
命運的指引沒有移動。
獵魔人下意識向營地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躲入半人高的土坡，閉上眼睛。
相比起因同伴之死而近乎瘋癲的狂獵，與其他良莠不齊的男巫，即便不想著對付威戈佛特茲。
與元素和魔力緊密相連的魔源，對使用幻術隱身的獵魔人的威脅也相當的大。
尤其在現在這個男巫們都被火球術炸得四散的當下，一個沒注意就有可能被發現。
「威戈佛特茲……」
運轉野性之語後，他在心裡呼喚。
自然之母的回應相比以往格外地具有攻擊性。
幾乎是野性之語成功運轉的瞬間……
「哼~」
獵魔人忍不住痛苦地悶哼一聲。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充滿野性暴虐的殺意，瞬間湧入大腦。
仿佛火焰不僅點燃了森林，還引燃了獵魔人的神經，令他暴躁地想要將破壞自然的一切兇手全部殺死。
獵魔人猛地睜開眼睛，眼白中遍布血絲，通紅的像見到了殺父仇人一樣。
身前偽裝的幻術不穩定地扭曲。
「嗡~」
獵魔人學徒的胸口微震，一股清涼之意直接湧入他的腦海中，使他的精神一陣清明。
心中受到的殺意侵染頓時減弱。
「是……是蜃珠……」
獵魔人喘了口氣，艱難地將思維從燒灼的囈語中抽離。
但即便已經完全抽離了，腦海中還是留存淡淡的毀滅殺意。
「這就是德魯伊之道嗎？」
「依賴自然力量的同時，也因為極強的聯繫，被自然深刻地影響。」
「難怪那些德魯伊中會出現極端派系，這種影響簡直比迷惑魔法還要可怕。」
獵魔人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向腦海中蜃珠的連結傳遞些讚揚的情緒。
若不是有蜃珠，即便他不會就此迷失，但暴露的風險也必然會倍增。
「咚！」
不知何時，營地的方向再次傳來了戰鬥的聲響。
熟悉的火球爆炸聲和烈火舔舐林木的噼啪聲響中，還能間或聽見男巫們的怒喝。
「發生了什麼？」獵魔人猛地站了起來，「那些男巫被炸飛了之後，不僅沒有逃跑，竟然還敢反攻……」
「他們不要命……」
「隆隆~」
天空中傳來陣陣雷聲，打斷了獵魔人。
不知何時，森林的上空已然密布起了層層迭迭的烏雲。
愁雲慘澹之中，寒風呼嘯而過。
「嗡嗡~」
狼徽在胸甲中劇烈地跳動。
獵魔人循著幾乎扭曲空氣的強烈波動，抬頭望天。
「嚓啦——」
閃電劃破天際，雷聲轟鳴。
一道道粗壯的紫色閃電如蒼龍墜地。
燃燒成焦炭的白樺樹搖晃，熊熊怒放的火焰被壓得緊貼樹幹
大地在顫抖。
「轟！轟！轟！」
閃電照亮了整片森林，一道比一道粗壯。
即便其中最細的，也比當初在亞甸溫格堡近郊時的強大數倍。
「這才是真正的阿爾祖落雷術！」艾林瞬間明悟，「那……一定是威戈佛特茲！」
獵魔人世界的巫師與艾林前世虛構作品中的不同。
他們可能會學習很多魔法，但真正精通，會用到實戰中的，最多也就兩三種。
實際上，大多數巫師——尤其是最高級的那些——都不是戰鬥人員，而更類似於研究者、鍊金師、出謀劃策的智者這樣的身份。
至少北方大陸是這樣。
就譬如瑪麗。
遭遇大獅鷲之前，會的攻擊法術都是些最基本的新手魔法。
法蘭茜絲卡之所以通曉那麼多法術，和艾恩·希迪一族，人口稀少，連年戰爭的糟糕處境，必然分不開關係。
巫師們不像獵魔人，日常用到攻擊法術的地方本來也不多，有那麼幾種防身已經足夠了。
畢竟頂級的攻擊法術也不是那麼好學的，會幾樣不如精一項。
因此。
既然剛剛在魔法屏障中，攻擊時沒有其他男巫使用阿爾祖落雷術，那麼現在攻擊的法師幾乎必然是威戈佛特茲。
可為什麼阿爾祖落雷術會忽然強這麼多？
獵魔人目光閃動，又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想好路線，俯身悄悄地向營地的方向潛去。
越過小溪旁的緩坡，入眼的便是閃爍著火光的滾滾濃煙。
不過多虧了威戈佛特茲的阿爾祖落雷術，聚集的雲層在法術結束之後並沒有消失，而是順其自然地隨著呼嘯的狂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當然。
也有可能是其他法師施展出的氣象魔法更替了天氣，畢竟癲狂的狂獵專精於火，潮濕的環境和空氣總會讓火魔法的威力或多或少地下降一些。
只不過本就劇烈元素波動，和滾滾的濃煙，讓獵魔人難以辨別而已。
「……Dh』oine……該死……Tuvean y gloir……瑟拉……Dh』oine……你們全都該死……」
在遮蔽視線的濃煙中，行了沒多遠。
狂獵逸散出的躁狂精神波動，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依舊如昔的瘋癲精神狀態令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再次升起了強烈的好奇。
「雖然還是那麼癲狂，但如此中氣十足的樣子，也不像出了什麼大問題，」獵魔人摸了摸下顎的鋼刷般的短須，「這些男巫怎麼就敢這麼衝動地直接上呢？」
剛開始他還能這麼好奇和胡思亂想，但隨著戰場各種法術的轟鳴聲不斷靠近，獵魔人也不得不全神貫注於腳下的路。
烤成焦炭的林間，溫度急劇升高。
要不是狼學派大師套能吸收地面上的普通火焰，讓他能專注於蜃珠幻象的構建，偽裝早就破滅了，
但即便如此，短短不到一百米，獵魔人也走了很長時間，而且越來越慢，越伏越低。
濃煙已完全遮蔽了眼前的路，能見度不足兩米。
獵魔人只能依靠著命運的指引，和巫師們法術的轟鳴聲確定自己的位置。
很有趣的一點，兩方的位置竟然都沒什麼太大變動，簡直像是站樁輸出一般。
是狂獵火球的威力變低了？
還是男巫們不得不停駐在原地？
獵魔人正這樣想著，忽然臉色大變，猛地伏低身體。
「咻！」
一塊人頭大小的碎石，刺破煙霧，從他的頭頂掠過。
獵魔人摸了摸頭，感覺頭皮涼颼颼地，想了想直接匍匐前進。
不過剛匍匐了兩米，一股冷颼颼的寒氣襲來。
剎那間，獵魔人像是越過了一個結界，眼前豁然開朗。
以他的脖子為限，煙霧和火焰全部都在身後，前方除了燒黑了白樺樹，便只有光禿禿的黑土地，以及黑土地上站著的四個男巫。
不對！
獵魔人眯起了眼睛，湛藍的瞳孔一縮。
剛才匍匐在地，視野有些低沒注意。
包括威戈佛特茲在內，那四個男巫的腳下，踩著一條幾乎與燒焦了的地面融為了一體的黑色地毯，
不同顏色的密集咒語和符號組合成繁雜的儀式圓，不知用何種方法紋在了地毯上，正閃閃發光。
獵魔人認識這個儀式，魔力儀式。
【名稱：魔力儀式】
【類型：魔法儀式】
【要求：儀式學LV4】
【材料：粉筆*2、玻璃*2、硫磺*2、注魔塵*1】
【功能：製造出一座能增加魔力容量的法陣，為第一個進入法陣、擁有魔法能力且專注於該法陣的目標提升魔力上限，持續時間五小時。
施法者也可以抽乾法陣的力量，從中獲取等比例的第五元素】
【備註：每一個布置好魔力儀式的術士，都是一座琉璃大炮！】
「艹，難怪威戈佛特茲的阿爾祖落雷術，威力會這麼大……」
獵魔人趕緊埋頭四下搜索了一眼，然後匍匐到一處坡度稍高，有遮擋的陰暗角落。
取消蜃珠，再次用「夜·色」將自己藏於黑暗後，他才徹底鬆了口氣。
男巫的強大是因為那不知道有什麼製作成的儀式地毯，也因為這地毯，他們不得移動，只能原地防守進攻。
但這依舊無法解釋為什麼他們會主動進攻……
所以狂獵呢？
獵魔人眯著眼睛，把視線轉向冰錐、閃電和颶風的盡頭，命運催促的源頭。
可劇烈的元素風暴、燒焦了白樺樹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能隱隱看見濃鬱黑暗中的一圈火光。
於是。
他小心地向繞著戰場北向移動。
正在這時。
蔚藍地球形屏障中，站在威戈佛特茲身前長須的男巫忽然說話了。
「奎因呢？他怎麼還沒來？」
奎因……是那個男巫的名字……獵魔人頓了頓腳步。
「逃了？重傷？」剛釋放完冰錐的三角眼男巫，語氣惡狠狠的，「或是死了？」
「他距離前排太近，在防禦法術方面也沒有專精……」
「奎因只是一個教學法師，他之所以能穿上黑袍，也是因為教學方面的改良，被亨·格迪米狄斯院長賞識……」
「米格爾，你不該喊他來的！」
「奎因不會逃跑。」施展颶風的山羊鬍男巫，面無表情地補充。
「不是我喊他……」被稱為米格爾的男巫嘆了口氣，沒有辯解，「算了，是我的責任，我該阻止他的。」
這次真的是損失慘重了。
七個中級巫師，每一個都是激進派最核心的成員，都以男巫的身份為榮，認為魔力凌駕世俗的一切。
實際上，若不是核心，也不可能在倉促之間，就被他招來。
如今不僅中級男巫全軍覆沒，現在說不準還要再加上學院聲譽極佳的教學男巫奎因。
米格爾都難以想像，要是亨·格迪米狄斯院長恢復之後，發現奎因出了問題。
他們榮耀派，會遭受多大的打擊。
一個連院長可能都搞不清楚用途的，被盜走的材料，真的值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
米格爾不懂，但他沒有選擇。
傳說中萬能的賢者之石，都無法令時光倒流。
「奎因會沒事的。」他說，「再堅持一會兒，那隻怪物快不行了。」
兩個巫師沒有回答，聲若洪鐘般，再次吟唱起咒語。
威戈佛特茲全程沒有插話，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般，埋頭釋放阿爾祖落雷術。
「轟隆——」
雲層中再一次閃過電光。
刺目的白光再次照亮了整片森林。
威戈佛特茲釋放完落雷術後，立刻借著白光狀似無意的掃了一眼營地，然後才接上米格爾的擔子，略加歇息的同時，維持好魔法屏障。
另一邊。
艾林此時也繞過了遮擋視線的炭木。
待刺目的雷光消失，狂獵出現了。
他，在燃燒……
字面意思上的燃燒。
穿戴著黑鐵盔甲的狂獵，此刻就像是一根碩大的火炬，炙熱的火焰直衝雲霄。
那火焰並不是什麼魔法屏障，而是自盔甲每一個暴露在外的縫隙處，鐵靴、鐵手套的腕、脛甲的膝……當然還有頭盔中，激射出來。
那頭盔中的也不再是是什麼猙獰的骷髏，而是一張在扭曲的火光中的臉。
獵魔人看不清其中的面容，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張臉一定很俊俏，就像地面上躺在他身後的那個狂獵的面容，一般美麗。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薇拉在梅里泰莉神廟教導瑪麗閃焰術的話語了。
【火元素是四系元素，同等魔力中殺傷力最強，但也是最暴躁難訓的。】
【當你無法掌控祂，祂就會掌控你，祂就會激怒你，點燃你，將你化作會尖叫求救，卻只能眼睜睜體味血管被炙烤，肉體被灼燒碳化的柴薪。】
但狂獵像是完全違背了薇拉當初所說的話一般。
他自燃了，這是典型的火元素失控的象徵。
但他不僅沒有死亡，甚至都沒有因為血肉被灼燒的痛苦而尖叫。
他只是用躁狂的精神波動傳遞極致的憤怒，和極致的……悲傷……
「咻~」
又是幾根粗大的冰錐，刺破空氣從天而降。
「啊——」
狂獵怒吼著舉起法杖。
那散發著凜冽寒氣地冰錐，竟在半空中就氣化了。
但下一道卷藏著利刃的風暴，卻直接在他燃著火焰的身軀上切割。
獵魔人能觀察到，裸露在盔甲外的皮膚被割出了傷口，血液在流出體表的剎那便被氣化，所以看著仿佛毫髮無傷。
可魁梧身軀上的火焰卻在肉眼可見地削弱。
獵魔人覺得這並不是好兆頭，對狂獵而言的好兆頭。
至於他為什麼一直都不閃躲……
視線下移，女性艾恩·艾爾的屍體毫髮無傷，頭盔下的面容竟然比她剛死去時，還要精緻。
「隆隆隆——」
冰錐、狂風、閃電……
不知是不是在燃燒生命的狂獵，竟像為了一具屍體，在與世界為敵。
「難怪位置一直都沒有變動，男巫們也敢回來硬耗……」艾林嘆了口氣，「他們一定是看出什麼了。」
獵魔人覺得這裡面應該有一個很俗套的愛情故事，但他並不想知道。
以他獵魔人的身份而言，狂獵之前所做的一切慘絕人寰的惡事，都不應該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可即便心裡清楚……
他那熾熱的幕後黑手將要收穫的喜悅，卻忽然間……沒那麼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