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垮著臉,大步流星地從小棚往岸邊走。
阮流箏提起裙子費力地跟在她身後,口中還說:「公主!打傘。」
這場雨下得又大又急,河岸的青石板被濺得濕滑。
蕭澤安伸手攔下阮流箏,低聲說:「你的腳傷未好,別追得那麼快!」
他們身後跟著的祝歡與沈宴修被謝瑾言刻意地攔下。
阮流箏與蕭澤安從見面到現在,過了許久,才終於說上了話。
她朝後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跟著,才低低地嗯了一聲,應了他。
蕭澤安見她嬌羞的模樣,若不是有旁人在,早就將她一把摟進懷裡了。
他喉頭翻動,這樣蝕骨的滋味還真是難以言表。
以前不知食髓知味四個字怎麼寫。
現在瞧見她,就明白了。
他小聲地問:「阿箏,你可有想我?」
阮流箏臉上一紅,握緊了手中的油紙傘。
「還有……旁人在。」
蕭澤安重重嘆了口氣。
這次出發滄州去得急,為了不丟失海倭人的線索,蕭澤安甚至沒有機會能去與阮流箏告別。
但他一路想的卻都是她。
陸之洲有沒有欺負她?
她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沒有向自己一樣想他?
今日剛回朔京,本想尋機會讓鳳青帶她來找自己,卻不想她竟湊了熱鬧,來了龍舟賽。
蕭澤安想也沒想便趕了過來。
他原本算好了的,想要悄無聲息地把她帶走,卻不想撞見了沈家的龍舟要贏過朝廷的龍舟。
這才巧合地令他現了身。
「你一切可好?」
正當蕭澤安望著她發呆的時候,聽見阮流箏軟軟地聲音響起。
蕭澤安心頭像是淌過春水,十分暢意。
他彎了彎眼角,「你有想我,我就好。」
五皇子正準備在說些肉麻的情話,卻見前頭已走的蕭樂安又倒了回來。
她朝後揚了揚首,什麼話也沒說,拉起阮流箏就走。
蕭澤安難得沒有出聲阻攔,跟在她們身後上了畫舫。
*
靈通河上有許多畫舫,蕭樂安找是這艘有上下兩層。
他們一行前後登了舫,凌波微步已經將裡頭布置妥當了。
如今沒有長輩在側,蕭澤安自然為尊。
畫舫一層備有一個圓形的茶桌。
沈宴修請他落座,之後看了一圈,正向開口詢問。
蕭樂安已經拉著阮流箏挨著蕭澤安的右側一屁股坐下了。
祝歡慢了一步,蕭澤安的左側被謝璟言給搶了去,她便只好順著謝璟言坐下。
凌波依次給主子們看茶。
說是要沿河遊船,但實際畫舫也不敢真的游得太遠。
蕭樂安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阮流箏說著粽子的話題。
謝瑾言則是對沈宴修問東問西。
蕭澤安抬肘撐臉,眼神飄忽不定。
祝歡本還想矜持一番,但見眾人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有些發悶。
但她到底對蕭澤安起了心思,此時難得能與蕭澤安共處一室,自然想把握機會。
祝歡眨了眨眼,正準備出聲說話。
蕭澤安原本虛忽的眼神忽然像是撞進了光,薄唇上揚,盯住不動。
祝歡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蕭澤安看的竟然是阮流箏。
那個已經嫁給探花郎的女人?
畫舫上有主人家早就備好的五毒包材料,阮流箏伸手接過,與蕭樂安小聲著說著縫製五毒包的趣事。
而蕭澤安就這麼靜靜地望著她。
笑著望著她。
祝歡慌亂起身,哐當撞翻了凳子。
眾人尋聲看她,祝歡不解的眼神掃在蕭澤安與阮流箏臉上。
「你……你們?」
蕭樂安示意凌波替她扶正凳子,手指繞著阮流箏方才替她拼縫好的五毒包玩,口氣不善地問:「我們怎麼了?」
祝歡不笨,她自然聽得出蕭樂安口氣里的警告。
在這個時候,沒有長輩在側,祝歡什麼都不敢再說再猜。
她重新坐定,面上訕訕地說:「我……我看公主與夫人手中的五毒包有趣,也想……也想一起看看。」
阮流箏正要把自己手中又縫好的五毒包遞過去,腳卻被人輕輕踢了一腳。
她面上神情不變,手中動作卻頓住了。
蕭澤安橫空伸手,將那五毒包又給拿了回來。
隨後又將桌上的材料推到祝歡面前,揚首道:「這裡材料眾多,祝小姐大可自己選喜歡的材料縫製。夫人方才不是說了這個五毒包是幫我,府上的人做的嗎?怎好隨意送人?」
蕭澤安將『我』字刻意咬重,腳下又輕輕碰了碰阮流箏。
阮流箏雖知祝歡方才的表情有些不對,但她拿蕭澤安沒有辦法。
五皇子想要的東西,怎麼會拱手讓人呢?
阮流箏舉起一個尚未縫好的材料包,客氣地說:「我的女紅技術也不好,祝小姐若感興趣這種民間的玩意,大可以自己試試?」
祝歡伸手接過,面上扯了笑,心裡卻犯了嘀咕。
莫不是自己想多了?這阮家女都已經嫁了人,與五皇子……沒有關係吧?
*
因著方才的事,阮流箏怕蕭澤安得寸進尺,再惹來其他人的主意,便不再理他。
蕭樂安帶她從桌上起身,兩人走到畫舫窗邊看景。
此時雨已漸小,從畫舫上看靈通河,水氣環繞頗有種置身仙境的感覺。
兩人正在閒話,忽然舫身先是微搖。
蕭澤安是習武之人,反應靈敏。
他抓住了一剎那間的變故,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朝著站在床邊的阮流箏與蕭樂安大喊:「快離開!」
蕭樂安眼眸一邊,一把將阮流箏推開,自己握拳迎面打向突然從窗戶上攀爬出現的黑衣人。
黑衣人側首躲過了她那一掌,但也給蕭樂安爭取了時間。
凌波舉著凳子砸了過去,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砸下了河。
與其同時,畫舫上其他空著的窗戶上都冒出了頭。
阮流箏離得近瞧得清,渾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蕭澤安兄妹配合得當,六公主將她推開的時候,蕭澤安已是奔至她身後,將她穩穩噹噹地接住了。